警車站在蜂巢狀的全息檔案櫃前,冷藍色數據流在他黑白裝甲上切割出陰影。
當最後一份加密文件破解完成時,暴風雨父親死亡現場的全息影像突然激活——那不是能源事故,而是七名議會特工同時開火的屠殺畫面。他腳底下的金屬地闆傳來震顫,仿佛整個鐵堡都在為這個秘密顫抖。
捏緊手中空掉的安瓿瓶,裡面注射的溶液他也早已調查清楚——早就被列入管制品類别的藥物,過多的注射隻會導緻TF機體運過過熱,從而磨損中樞處理器,這無疑是一種遲緩的酷刑。
他的手指驟然收緊,将全息投影控制器捏出裂紋。面甲上的光學鏡從執法者特有的冷藍色,逐漸暈染出暴風雨眼裡那種破碎的盈藍色。
當畫面中的科學家用身體護住實驗數據芯片時,警車突然附上胸甲嵌入的徽章,屆升時議會為他頒發的獎狀被他扯下砸在地上,彈跳着滾入黑暗。
原來我遞過的每一份通緝令......都是給他們遞處刑刀。
那主教冕下呢?她是否早已看穿自己是議會為她施加枷鎖的從犯?
警車的記憶庫不受控地回放:在神誕日時暴風雨在教堂蜷縮的身影。那時她剛在彌撒上經曆所謂的“神迹展示”,後背裝甲縫隙滲出的能量液在月光下像一條發光的傷疤。聽見她對着普神聖像呢喃,“如果信仰是謊言,我們該向何處贖罪?”
……他又該向暴風雨如何贖罪?
「執行者協議第3條:當正義本身成為罪惡......」
警車在芯中默念着入職宣誓詞,指尖鞘入左臂裝甲縫,那裡留存着打下的鍛章印記。疼痛讓他格外清醒,一陣酸澀的撕裂聲後,他将一小塊裝甲攥入掌間。
擦去指尖的能量液後,警車将這份檔案拷貝在自己的儲存模塊後徹底删除——如果讓任何有心人利用了暴風雨的身世,威逼她做出令她更加痛苦的行為……這種留存,還是銷毀最好。
當他從警局離開沖入夜色時鐵堡正下着雨。在雨幕中,教堂高塔上的燈火似乎照亮自己面前的路。
回頭望向警局建築頂端前的鐵堡警衛隊的徽章,自己在其下宣誓時的樣子還曆曆在目——
「從今日起,我的槍口隻為真實而鳴。」
————————
暴風雨拂開窗上的水霧,望向雨夜中的鐵堡,靜谧冷酷。
一座由鋼鐵鑄造的城市,不像自己的家鄉,能夠自在地翺翔于天際,這裡的一切都将她困在地面,困在這小小的教堂之中。
雨夜,
岚風離開時,也是一個雨夜,而溢光,她也會因為暴風雨時的閃電而顫抖。
她攥緊手,徒然覺得自己的名字有些莫名諷刺。
深夜,除了在夜班交替站崗的衛兵,其餘職員早已休息下,她站在書桌後的落地窗前,緘默望向窗外無聲的黑暗,轉身端起燃燈,下了高樓。
她繞開那些士兵,孤身來到大堂中,擡頭望向普萊姆斯的雕像,黃白色燈火将她的面甲照得晦暗不明,暴風雨俯下身,将燃燈放在冰晶地磚上,照耀出一片虹光。
燃燈投射的虹光爬上普萊姆斯攤開的石掌,雨點敲擊彩窗的聲響被教堂的建築共振放大,仿佛千萬個信徒在虛空中的诘問。
她的指尖觸上冰磚,微微阖眼。
「您賜我風暴之名……父親,但任何一場雨我都無法避免。」
暴風雨擡起頭,天窗上雨點彙集流下的痕迹被光照在普萊姆斯神像上的面甲上,似是一道淚痕落下。
「信徒們視我為行走的聖約,造物主,為何我的火種倉裡跳動的都是父輩的遺恨?」
「為何……」
彩窗外的閃電劈亮教堂,讓空曠的大廳顯得更為慘然。
“為何您賜予我看破謊言的能力,卻……”
當黎明前最濃重的黑暗降臨時,燃燈終于熄滅。暴風雨倚着神像底座,發現石縫裡鑽出一株機械茹草——這是鐵堡唯一不受控的生命形态。也許是近些日子職員的怠慢,未将它及時清除。
她緩緩起身,端起燃燈,餘光瞥見門口的身影。
“警車……?警車局長?”
暴風雨啞然,“您怎麼這麼晚過來?”注意到一路蔓延到他腳下的酸雨漬,又敏銳注意到他指尖留下的藍色能量液,“您受傷了?”
她将燈放在彌撒台上,快步走進——沒看錯,警車手上确實是能量液,他這是出任務了?誰能傷得到他?
“這樣晾着傷口……您是淋着雨過來的嗎?”
非得把外露的線路侵蝕了不可,暴風雨皺着眉,閃電的慘白從警車背後打過來,使得她看不清他的面甲。
“這……請跟我過來吧,如果傷口不處理……估計就得在醫療部見到您了。”
伫立半晌,發覺人依舊沒跟上。
“您還楞什麼呢?”暴風雨壓低聲音,“外面還有守衛。警車,再拖下去,他們就會發現我們了。”
————————
教堂裡的地形暴風雨呆了幾萬年自然再熟不了,随意帶着警車左拐八拐就能繞開那些守衛。
“這裡平時是我的家人來探望時的住處,經常有人來打掃。”
暴風雨看着站在門口的警車,手裡提着醫療箱,“坐吧,我給你先處理一下,天亮了再去找醫生。”
“怎麼想着這麼晚到教堂來?”
她看着警車手臂上裝甲的豁口,忽然覺得自己的手臂也跟着痛起來,指尖顫抖一瞬,勉強用凝膠粘合好線路,再用一層隔離矽膠保護闆黏好豁口——很好,學的急救知識還沒忘幹淨。
“我……”警車盯着地面,“我來見您,冕下。”
“如果我恰好不在大廳裡呢?”她收拾好桌面,将金屬紡織紗布丢到簍裡,“難不成你要在那站上一整晚?”
他沒有回答,大概是默認了暴風雨的調侃。
“那您呢?您為何沒有休息,您的機體——”
“我隻是無法安心陷入充電。”
她望向窗外仍不見削減的雨幕,“雨聲過于嘈雜了。”
黑白TF仍然緊緊繃着嘴角,暴風雨看他這副模樣,料定這位兢兢業業恪守職責的警長應該是知道了真相——足以颠覆他之前的認知。
這所房間處在暴風雨所居住的高塔之下,雨聲被厚重的冰晶花窗濾成模糊的嗚咽,将所有聲響隔絕在外。
警車手掌嘗試性地活動一瞬,指尖無意識摩挲着剛修複的裝甲豁口,那裡似乎還殘留着暴風雨手掌的溫度。
“您不該接觸這些。”警車突然抓住暴風雨整理藥箱的手,又在對方驚愕前觸電般松開,“議會給您用的鎮定劑......會腐蝕神經突觸。”
暴風雨頭雕上的天線在壁燈下顫動,“看來警長今晚查到了比傷口更危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