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賀晙一早就出了門。早餐桌上不見他的人影。
這天還是假期,莊叔修好了船。讓莊嬸進屋請示要不要去其他島上辦事。
範思雨不習慣莊叔莊嬸這樣恭敬說話,讓他們随意一點。
“今天不去裡托亞了吧。”周姨收拾了早餐盤。
“不去了。”她再去警局催也沒用,“去了也隻是白送他們錢。”她已經當筆記本電腦拿不回來了。隻是項鍊丢了很可惜。那是母親梁玉霞留給她的唯一物件了。
“你要是無聊,就去二樓玩玩。賀晙弄了個大屏幕,看電影很不錯。”周姨說她偶爾也會上去看部電影。就是外文居多,她聽不懂,看字幕又嫌累。
範思雨搖頭說不想看。她不想進賀晙的私人空間。
周姨又提議去遊泳。今天天氣很好,雲淡風輕,外面的私人海灘沙礫細軟。
範思雨換好了泳衣,按照周姨說的路線走到後面那塊私人沙灘上。周姨已經在一架太陽傘下支了兩張沙灘椅。
周姨也是H市人,從小就會遊泳。兩人在海裡撲棱了一會兒,起來去沖了個澡。
“你要不要曬曬背?”周姨懂些中醫知識,說曬背可以增強氣血。“我去給你拿防曬油。”
範思雨趴在沙灘椅上,一口氣喝完了滿杯的椰子水。周姨幫她塗滿了油,又問她中午想吃什麼,時間也差不多要去準備午飯了。
“賀晙吃什麼我就吃什麼。”
“你這孩子,怎麼都不争不搶的。”周姨似乎恨鐵不成鋼,“以前你跟賀晙,你都沒要什麼,白跟了兩年。”
範思雨聽了啞然。果然在别人眼裡,她隻是“跟”了賀晙。這個字眼,顯示了兩人的不平等。
“我聽說你住院,還不要他的錢。何苦呢,都是在一起過的,拿他點錢也沒什麼,他也不缺這些。弄得自己身體壞了,更不值當。”周姨還在絮絮說着。
範思雨聽到“不要他的錢”時,支棱起身問這是什麼意思。
“走光了走光了。”周姨給她抹油時,脫了她的比基尼上衣,“沒什麼意思。你住院花了許多錢,你朋友急着到處借。”
範思雨被按回到沙灘椅上。回想張若彤沒和她提過急着到處借錢,但她自己也沒說過不要賀晙的錢。那時候生病,她連句話都沒和賀晙說過。
也根本不會提到“不要他的錢”這些話。
她還愣着頭腦風暴。周姨起身說她去燒午飯了。等會兒會來喊她吃。
“我一個人?”這海灘挺空曠的,範思雨環顧了四周。
“那邊都有警戒線呢。沒有允許進不來。”周姨說别墅周圍多少米有圍欄,有人看守,讓她放心。
這會兒曬着太陽很舒服。範思雨點頭同意了。聽着周姨的腳步聲走遠,她又開始頭腦風暴。
那會兒在醫院見到賀晙,她有和他說什麼嗎?其實這個事不重要,但她總是忍不住去想,而且那時候她覺得是發生了什麼,但她想不起來了。
懶洋洋地眯起眼,睡意漸漸襲來,意識也漸沉。
忽而感覺到後背有點癢,她伸手撓了撓。
又在朦胧中聽到一個聲音。聲音很輕。
海風漸起,範思雨睜眼被吹了個正着。她扭頭看後面,有一個黑色的影。
影子上一顆白發人頭,皮膚因太過白而透着蠟紅,身上不知為何全黑的。
人不人鬼不鬼。
她還沒等那個黑衣人做什麼舉動,就一躍而起,拖鞋也沒趿,抱着胸直接往别墅跑。
海灘和别墅有一條石梯連着。範思雨跑上石梯,拐角處撞上了一堵肉牆。
“怎麼了?”被撞的肉牆發聲,攬過了範思雨的肩膀。
“那邊有個什麼人。吓人得很……”她被吓得哇哇訴說,顧不得其他,松手開手,指着後面的沙灘。身上都是油,剛剛撞了賀晙一個滿懷。他的淺灰T恤上有個明顯的人印。
賀晙愣了一秒,立即回神,脫下T恤蓋在範思雨身上。又脫下了沙灘鞋,讓她穿上。
“石梯割腳。”
“那你呢?”她接過衣服,抱在胸前。
“我去看看。”他直接從石梯側面跳下來。下面都是細沙,軟軟的,光腳踩上去并不難受。
範思雨見他光着身去黑衣人的方向了。自己趕緊穿上他的T恤。由于慌亂,衣服沒穿正确也不管了。跑回别墅找莊叔,他此時不知去了那裡,并且莊嬸也不在。周姨在廚房。範思雨打算繞過外面一個空屋子,直接往廚房的方向奔,意外在空屋子的門邊看到一柄三刺魚叉。
她拿起在手上掂了掂,還不算重。沒多想,舉着魚叉就往回跑。
才繞下石梯,就見那個黑衣人和賀晙并排在走。
她愣了愣。似乎那兩人是認識的。
她舉着魚叉的姿勢,擺得倒是很神氣。
黑夜人見了她,也愣了愣。
“你是雅典娜嗎?”他會說簡單的中文,“雅典娜”的發音倒是個标準的希臘語。
範思雨回過神看自己,她把賀晙的T恤穿錯了,頭從衣袖裡鑽出來。一隻手穿過衣領,一隻手在下擺處伸出。衣服寬大,風一吹還鼓脹了起來。右手舉着一把“武器”,看起來是很像披着麻布長衫的希臘女神。
賀晙在一旁笑了笑。說範思雨是他的客人。又朝範思雨介紹:這位是養護中心的合夥人安茹先生,來自法國。
範思雨見這年過半百的法國人手裡還有一雙腳蹼抓着,想是潛水來的。怪不得沒有允許就上來了。
“抱歉,吓到你了。我當時隻是想問問路。”安茹伸出手,表情友好。
範思雨換了左手拿魚叉,同他握了一下。
賀晙很快就讓莊叔把人送去了度假村。車尾揚起了一場塵土。他看身邊的範思雨還杵着,手裡緊握着魚叉。
“雅典娜?”
範思雨白了一眼說:“雅典娜拿長矛的。海王波塞冬才拿三叉戟。”
賀晙笑出了聲。
範思雨真是白擔心他了。竟敢還來取笑。她把魚叉推給了賀晙。
賀晙不得已接了。
“你才是海王。”範思雨丢下一句話就往回跑。
賀晙也不管她,一路笑着進門。放下魚叉後,他繼續解釋:“我可不海王。喜歡你的人倒挺多。”
範思雨已上了樓梯,重重地“哼”了一聲。
一雙腿在他眼裡晃了幾下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