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思雨也接觸過馬,她以前騎的是賀旻那匹棗紅色的馬,比這匹要矮一點。面前這馬毛色棕黑發亮,額頭一點彎月白,眼睛炯炯有神。
飼養員安撫了一陣,馬的鼻息平穩下來。他示意範思雨過來和馬接觸一下。
範思雨再次靠近,見馬沒排斥她後,伸手撫了撫它的鬃毛。
和見到的感覺一樣,油光水滑的。
“它喜歡你。”賀晙笑了笑。電腦包已被他背在了身後。“上來吧。”他彎下腰,把手伸到她跟前。
範思雨扯了扯裙擺。
賀晙看出來了,往後坐了些,說:“雙人鞍,位置大着呢。你側騎。”
話都講到這份上,範思雨也就不扭捏了。她蹬了上去,側着坐在了馬鞍的前一塊。
剛上來還有點緊張,但馬和賀晙一樣氣息平穩,她也逐步松弛下來。
“我們應該能行。”這話賀晙是對着飼養員說的。飼養員聽了,從背包裡拿出一架折疊小電車,往路的前方開。
“他先回去了,我們慢慢走吧。”
“嗯。”缰繩被賀晙攥着,她隻好握着馬鞍的前面。
偶有海風吹過,範思雨濕漉的劉海此刻也半幹了,黏答答地貼在額頭。她擡手捋了捋,不想被賀晙的手抓住。
“坐好。”他把她的手按在馬鞍上,提了提缰繩,令馬加了點速度。
範思雨僵着背,略微往後靠便是賀晙的前胸。馬緩步走着,一頓一頓的。其實範思雨的尾椎還有點疼痛,這樣直立側坐,時不時會碰到痛處。一個姿勢坐久了,她便要挪一下。
“怎麼了?不舒服?”
“嗯。”範思雨想揉一揉後腰,不慎碰到了賀晙的腹部。他不像範思雨這樣正襟危坐,反而是松弛着腰身,又因騎馬時的律動,把範思雨的手肘彈了回去。
她身形不穩,差點從馬鞍上滑下去。
“小心。”他把她一把攬過來,“讓你坐好的,就愛動來動去。”
“我坐着不舒服……”她适當調整了座位,比之前略好了些。
“真嬌氣。下次換成單馬鞍,你一人騎就不會了。”單人騎馬時,直立坐正,就不容易碰到尾骨。
“我哪嬌氣了?”說她嬌氣真的很不服。
“沒,沒。你不嬌氣。是我說錯話。”賀晙現在隻一隻手牽着缰繩,索性把缰繩放範思雨面前,讓她牽領着馬。
範思雨剛接過缰繩,腰就被摟住了。她又是一僵,繼而又動了動身子。
“坐好,提醒你三次了。”這次不單是賀晙的提醒,連胯|下的馬都發出抗議了,低鳴了兩聲。
“這馬叫什麼啊?”這話令賀晙會錯了意。
“它叫‘明眸’,眼睛特别亮。”
範思雨剛想說名字還挺好聽,轉念一想又不對勁,輕輕哼了聲,“這馬是母的嗎?”
“是。你會看?”話還沒說完,小腹就被範思雨的手肘頂了一下。
“你是在編排我呢?”
“沒,沒。範大俠饒命。”賀晙順勢蜷了蜷身驅,把頭靠她肩膀上,一手按住了她試圖再搗他腹部的手。“名字就一個符号,你不喜歡可以改一改。”
“改叫月亮。我看她額頭有個彎鈎一樣的白毛。”說着又抖肩膀,試圖把那顆頭抖下去。
“那怎麼不叫包公?她又黑又有月亮的。”頭是抖不下去,但靠得更近了,鼻息都往衣領裡戳。
範思雨躲不開,隻好面目朝前,耳朵紅到了脖子,慢慢說:“母馬怎麼是包公?”
“隻要剛正不阿,性别都可以忽略啊。”
範思雨緊了緊缰繩,明眸收到指令,緩步小跑了起來。一颠一颠的,那顆頭一直埋在範思雨的頸窩裡。她又抓着缰繩,另一隻手被控制着。隻好拿缰繩的一頭去敲賀晙的腦門。
“給我靠一靠嘛。累了一天了。”
“我難道不累嗎?”
“那你也可以靠我身上。”
範思雨才不想靠他身上。他身體熱,胸線起伏得比她還誇張。碰多了又令人産生不可名狀的遐想。她不想在野外失态。
“提前祝你生日快樂。”脖頸上的聲音輕輕的,像是一團不知名的風,吹開了散布在海面上的霧氣。
“你怎麼知道的?”範思雨的生日知道的人不多,而且她已經很久沒有過生日了。
“我去你家鄉,一個開面館的阿姨告訴我的。”
“你真的去了?”她轉過身體,臉對着賀晙。她不信賀晙真的去了那個小漁村。
“嗯。我在那裡呆了七天。”賀晙說着,突然揉了揉肚子,“那個面館的面很好吃,隻是我吃了會壞肚子。”
說到這裡,範思雨才真正相信,他去過她老家。“海鮮面裡,有牡蛎,你吃不了那個的。”她說着低下了頭。“我已經很久不過生日了。自從媽媽過世,我以為沒人記得了。”
“你的生日和身份證上的不一樣。你家裡人去登記時,随便填了個出生日期。”
範思雨點頭。梁玉霞生她時,範父正在出海。除了梁玉霞,就是開面館的鄰居知道,因為正是那個阿姨把即将臨盆的母親送去了醫院。
“我的出生,并不被期待。我媽是意外懷上的。知道是個丫頭,家裡原是讓我媽打掉的。但她舍不得,堅持到了生産。”
“這怎麼叫‘不被期待’?”賀晙碰了碰她的臉,“你母親不是很期待你嗎?”
說到這裡,範思雨垂了一滴淚,快速拿手蹭了。
“每個人的出生,都沒法選擇的。可來到世上了,就要好好走完這一遭。”賀晙一隻手脫了手套,捧住了她的臉,大拇指擦拭了淚痕。“馬送你做禮物,别哭了好不好?”
聽到這話,淚更是洶湧溢出。那雙下垂的淚眼裡盛滿了晶瑩。一時控制不住,一顆一顆滴在他的手背上。
“我又說錯話了。”他攬了她在懷裡,“改叫‘月亮’就‘月亮’吧。”
聽他打诨的話,她又破涕為笑。
見她轉悲為喜,他又說道:“明天我一早要出門。集團有幾個老總要來。晚上回來,我帶蛋糕給你,給你過生日好不好?”
聽到他提起工作,她像條件反射般,掙了掙,慢慢脫離他的懷抱。
“沒事的,我已經很久不過生日了。也不差這一次。”
“思雨。我工作是很忙,”
他重新抱緊,嘴角微微上揚,氣息如羽毛般拂過她的心尖。
“但也别拒絕我。我心裡一直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