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内一時安靜了下來，借着車頂上點點光亮方瑾沉默注視着陸岚，她對這個孩子實在說不出什麼指責的話，她無法像對待其他人那樣言辭犀利地去評判陸岚所做地選擇。

“你喚我一聲阿姨，我就托個大。這件事你也别管，劉家和汪嘉榮那邊我找人去談，你這段時間好好休息。”方瑾溫暖的手在陸岚肩膀上輕拍，“我現在送你回去吧，免得盈盈到後面又鬧。”

“劉煥……”

“他是喝酒沒踩穩受了傷，你是在幫我拿東西途中看到上去幫忙。”方瑾随意沖車窗外人揮了揮手，又轉頭看着陸岚，“和你，沒有一點關系。”

陸岚垂着頭，指甲陷在肉裡而她卻毫無感覺，聞言身形有些顫抖，“還有一個人，方阿姨，還有一個。”

陸岚聲音顫抖，近乎哀求地看着方瑾，“是我連累的他，他什麼也沒做。”

方瑾示意司機開車，又把擋闆給升了起來，“那你呢？如果我今天不在，你是不是就認下了。然後劉家那小子和汪家再報個警，你怎麼辦？”

陸岚自嘲笑道：“我這邊還有她的項目呢，最多在裡面呆兩天吧。況且，幫她做事我原本就答應了。應該的。”

方瑾看着陸岚，感覺自己手癢癢的。這要是換成方雪盈說這種話她早就一巴掌呼上去了，腦袋一點也不靈光！

“你倆簽合同了？”方瑾恨鐵不成鋼地引導着陸岚，“上一種幫人幹這種事的我們管那叫奴隸！人家養個家生奴才多少還是從小養，你不能就因為一份人情就把自己給買了？”

陸岚呐呐道：“但是……要沒她我說不定……”

方瑾實在沒忍住一巴掌把陸岚拍到一邊，沒好氣說道：“我記得當初是她把你的那組照片給送上去的吧，真要說也是該承人家情，但至于嗎？她就一點好處沒拿到？”

“……”

陸岚手指繞在一起，她覺得自己應該再解釋一下的，可當她擡頭對上方瑾眼睛時那些話就什麼也說不出了。

方瑾長長歎了口氣，“以前事情做了也沒必要再去追究，以後多想想自己。以後有事直接給我發消息就是，别和這回一樣。另一個人你也别擔心。”

車内又變得安靜，方瑾倚靠背上閉目養神。在方瑾幾乎都要睡去時才聽陸岚輕聲問道：“我當初做的真的對嗎？”

“你是指什麼？”方瑾閉着眼神随口問道：“是因為那些人針對然後慌裡慌張結婚，還是為了到這裡選擇了汪嘉榮？”

陸岚有些愣神，轉頭與方瑾溫和的目光對視上。

方瑾帶着暖意的手了陸岚頭上揉了揉，帶着歉意道：“我覺得你當初唯一選擇錯誤的是為什麼不找我，當然也是我當初對你的關心不夠。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當初把你也送出去是不是就不會這樣？

但說實話，你的選擇都是對的。是你當初能選的最好的，如果是當初的我都不一定能做到這個份上。況且我不一定有抛下大好前途換方向的魄力。”

陸岚隻覺得從自己耳蝸到大腦的每一寸神經都在嗡鳴，整顆心髒都在因為她這段話而瘋狂跳動。

“所以我沒有錯……”

“當然不是。”方瑾撇了陸岚一眼，“你從一開始就選錯了，隻不過是在一條錯的路上選了正确選擇。正确的是你順着去讀博，然後順順利利去律所，去接受你的人生。才不該是在這裡慌慌張張被忽悠着結婚，還要給人當奴才！我當初就應該把你和盈盈一起丢出去！”

陸岚原本将要溢出來的感到頓時消了下去，從車窗縫隙處鑽進來的涼風讓她的臉不那麼燙。

“這，這不是年少輕狂。”

方瑾對于她這個評價表示同意，“确實輕狂，還狂妄。可以告訴我當初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嗎？”

陸岚：“就是……”

陸岚沒忍住低低笑了出來，“就是我想知道我媽為什麼一定要到這裡，我想看看到底是什麼能這麼吸引她。”

陸岚永遠記得當初看着母親成功逃跑後心中的雀躍，但這些在之後無止境的打罵中逐漸變為怨恨。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去恨，她應該去恨打罵她的瘋子。可身體在拳頭下不停顫抖時她還是會恨，而這長期以來的恨和祝福在陸岚逃出來的一瞬間轉為了思念。

想要去看看她，想要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世界。

原本低低的笑聲逐漸升高，陸岚想要止住笑聲可卻怎麼也停不下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也許是對自己這麼長時間荒唐的嘲笑。

“沒事的。”方瑾将陸岚環到懷裡，永遠帶着暖意的手溫柔落在陸岚背上，“要是你想重新去學也可以，找不到工作就來阿姨這裡。世界不止一面，你可以多去看看。”

車穩穩停在了路邊，方瑾輕聲安撫着陸岚。許久之後陸岚才從車上下來，匆匆和方瑾告别之後一路小跑離開。

走出好遠之後陸岚才小心轉頭看了一眼，見車已經離開後才松松喘了口氣。将手貼在發燙的臉頰上，陸岚眼睛不停眨動，好半晌才感覺臉沒這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