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夜的酒店門口，黑色商務車與私家車交錯駛離。

發布會結束後，原本熱鬧非凡的場地，逐漸沉寂，隻剩下幾盞零星的燈光，照亮大理石鋪就的寬敞車道。

程今步履匆匆地從側門走出，神色陰沉。

她依舊保持着一貫挺拔利落的姿态，但眉頭緊鎖，明顯透着壓不住的焦躁。

助理小孫緊随其後，手機屏幕的冷光映在臉上，低聲念着剛收到的最新消息：

“程姐，我剛得到消息——下午才剛确定的那家小投資方，現在也開始觀望，說要重新審查合約。”

“還有……網上已經有通稿開始流傳，暗示《暗潮》的資金鍊出現問題。”

程今腳步微微一頓。

資本的試探比她預想得來得更快、更狠。

她站定在自家商務車前，深吸了一口氣，語氣沉穩：“明白了。你先回公司，把後續記者的聯系方式整理好，發給公關部。讓他們盡快拟一份正式說明，防止小道消息越滾越大。”

助理迅速點頭，而程今擡手輕揉了下眉心，短暫的沉思後，拉開車門坐進去。

夜色如幕，風暴正在醞釀，而她，必須想出下一步反擊的策略。

她話音剛落，一輛低調的黑色SUV從酒店正門緩緩駛過。

後排的車窗半降，沈宴正坐在裡面。

他剛與導演、監制讨論完角色細節，正準備返程，卻正巧看到程今站在路邊。

兩人的目光短暫交錯。

程今隻是微微颔首，算是打了個招呼，神色依舊淡定如常，并沒有刻意停留。

沈宴也沒有下車，隻是對她略微點頭示意。他們的合作剛剛開始，關系還未熟稔，他沒有理由在此刻過多幹預她的事務。

SUV疾馳而去，紅色尾燈在夜幕中漸漸隐沒。

程今回過神，輕聲吩咐小孫：“走吧。”

商務車門自動打開，她坐進後排，神情重新歸于冷靜。

“先去公司，”她對前座的司機說，“我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車子駛入城市燈火之中，霓虹倒映在車窗上，五光十色，像流動的光影，也像是一座永不眠的棋盤。

程今低頭翻看手機，指尖在幾封緊急郵件上滑過，目光冷靜克制。

很快，她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敲擊鍵盤，草拟新的應對方案。

她已經沒時間浪費了。

“你自己要小心身體。”

前座的小孫透過後視鏡瞥了她一眼，忍不住提醒：“連軸轉好幾天了，這麼熬下去，不是辦法。”

程今搖了搖頭，語氣淡然，卻帶着不可撼動的堅定：“項目一旦出問題，會有更多人跟着倒黴。我們沒得選。”

窗外的霓虹閃爍，像無數隻潛伏在暗處的眸子，一瞬即逝，卻暗藏危機。

2

CBD核心區的高端寫字樓，在午夜依舊燈火通明。

已過深夜十二點，大樓大廳裡隻剩下清潔人員推着清掃車緩緩移動，空曠的空間顯得格外安靜。

程今和小孫直乘電梯，抵達頂層的制片公司辦公室。

門一推開，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緊張而忙碌的景象——

公關部、項目負責人、财務團隊，幾乎所有核心成員都還未離開，圍坐在會議桌前，讨論着各種應對方案。

看到程今到來，所有人倏地安靜。

“程姐。”

公關負責人唐夕最先站起，眉頭緊鎖，語氣嚴肅：“你看網上的風聲越來越不對勁了。有人開始有意放大女性制片人、幫派題材、高風險投資這些标簽……”

程今已經預料到這一點。

她快步走向會議桌，一邊解下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一邊果斷道：“我們必須在最短時間内，給出強有力的回應。”

她環視一圈，目光沉穩而銳利：“公關部立刻整理一份官方聲明，重點傳達——資金沒問題，拍攝計劃不變。”

“不用解釋得太細，否則更像此地無銀三百兩。”

“語氣要笃定，直接堵住流言的風口。”

公關團隊立刻點頭，迅速記錄要點，準備行動。

然而，坐在會議桌另一側的市場主管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開口：“可是……另一家小投資方突然動搖，這難道不是資金問題的側面印證？如果事态繼續發酵，會不會傷到劇組内部士氣？”

會議室裡一時間短暫沉默。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外部的資金鍊疑雲持續擴散，不僅是投資方，連内部員工都會動搖。

程今将筆記本電腦放在桌上，語氣平穩：“别讓内部人先亂。保持團隊信心，往外統一口徑。”

她的視線掃過會議桌上的衆人，每個人的神色裡都藏着些許不安。

她繼續道：“至于那家‘動搖’的小投資方，我會再試着和他們談談。”

她頓了頓，語調放緩，但語氣依舊沉穩有力——

“但更關鍵的，是那些大資方。”

“他們還沒給我最後消息，隻要大頭資金不離場，我們就能撐過去。”

會議室裡，氣氛緊繃得像一根随時可能斷裂的弦。

有人攥緊了手中的筆，有人無意識地翻看着文件，沒人說話，但所有人都清楚，這一關若挺不過去，整個項目都會陷入真正的危機。

可程今看起來，仍然極為冷靜。

她一邊聽取下屬的彙報，一邊手指迅速敲擊着鍵盤，調出最新的項目數據。

她太清楚資本的規則了。

她清楚每一個投資人的脾氣，知道他們的利益點在哪，知道他們如何衡量風險，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試探，什麼時候會真正撤資。

她不是沒有恐懼，隻是，她沒時間去恐懼。

她擡眸，聲音不疾不徐，卻帶着一股強勢的壓迫感

“穩住。”

“資本最不喜歡的，就是慌亂。”

3

淩晨兩點，會議才暫告一段落。

辦公室裡，大多數人已經帶着任務離開，準備通宵加班，程今揉了揉太陽穴，指尖微微發涼。

她讓小孫先回去休息，獨自留在頂層辦公室。

“叮。”

手機震動，她低頭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出一條最新的新聞推送——

《暗潮》疑似因女性制片人能力不足緻資金鍊斷裂，行業唱衰聲四起。

她的目光微微一凜，點開鍊接。

文章裡全是匿名“業内人士”的爆料——

“程今此前負責的片子都是小成本文藝作品。”

“她忽然轉戰幫派題材，明顯缺乏經驗。”

“女性制片人對男性市場了解不足，想複制商業成功，恐怕太過天真。”

每一句話都帶着陰陽怪氣，字裡行間仿佛已經判定《暗潮》必敗無疑。

資本試探、輿論施壓、内部資金動搖……一環扣一環，所有矛頭都指向了她。

程今咬了咬下唇，打開筆記本，點開Word文檔，開始起草一份個人回應稿。

她太清楚了——

在這個圈子裡，一旦有人想搞垮你，最先攻擊的永遠是你的專業能力；

然後，他們會挑動資本的恐懼，讓你的項目真正陷入危機。

她不能退讓，也不會讓這些人輕易得逞。

就在這時，桌上的電話陡然響起。

她接起，電話那頭傳來副導演段林焦急的聲音：“程制片，明天我們要跟道具組和武行團隊進行實景彩排，可如果資金真斷了，我們連搭景的錢都得精打細算……能不能暫緩？”

程今眸色微沉，指尖輕輕敲着桌面，思索片刻，然後緩緩開口——

“不，不能停。”

她語氣平穩，卻帶着一股不容質疑的堅定。

程今靜默了兩秒，強行壓下心頭翻湧的火氣，聲音依舊克制而堅定：“我已經在找新的補救方案，你們按原計劃執行，别讓團隊士氣掉下去。”

電話那頭的段林猶豫了一下：“可是……”

“别可是了，按原計劃走。”

她的語氣不容置疑，每一個字都透着不容商量的堅決：“有任何變動，我會通知你們。”

話音落下，她直接挂斷了電話。

指尖微微發涼，她倚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目光順着辦公室的落地窗望出去，城市依舊燈火通明，高樓下車流交錯，遠方的街道仍然零星亮着燈，偶爾能看到加班人群的身影。

很多人此刻已經熟睡，但她的戰場依舊沒有硝煙地延續着。

她沒有退路，也不會允許自己倒下。

夜還很長，而她，還有很多事要做。

4

上午七點，晨曦灑落五星級酒店的大堂，冷色調的玻璃幕牆映照着都市天際線。

程今幾乎整夜未眠，但仍然強撐着精神，對着後視鏡整理了一下頭發，讓自己看上去依舊利落、從容。

她沒有時間疲憊。

她必須拿下這一場談判。

瀚海傳媒——背後多條出資管線，一旦合作達成，就能迅速填補《暗潮》當前的資金缺口。

她步入酒店，徑直來到預約的包廂。

推門而入，兩位負責人——瀚海副總顧修和投資經理李曼，已在桌前等待。

他們西裝革履，神色從容，桌上沒有擺放任何項目資料，顯然是有備而來，且來者不善。

“程制片，你好。”

顧修伸出手，笑容淡淡，聲音裡帶着一點漫不經心的意味：“我聽說《暗潮》最近似乎……遇到了一些風波。”

程今不動聲色，回以禮貌微笑。

“隻是些無端謠言，不影響項目整體。”

她在對面入座，保持适度距離，卻穩住了主動權。

李曼打開平闆，點出幾條新聞，語氣不輕不重：“網上的傳聞可不少。我們雖然對《暗潮》有興趣，但必須先确認風險。如果各方都不看好，瀚海也不可能貿然接盤。”

—— 這是一貫的資本試探，不置可否，先把皮球踢到她這邊。

程今笑了笑，不急着辯解，而是直接拿出自己的資料。

“兩位可以先看看我們對市場的評估，以及劇本大綱、卡司陣容，還有已經簽署合同的發行渠道……”

她一邊演示PPT，一邊條分縷析地講解項目亮點，精準切入票房潛力、話題度、演員粉絲群體，甚至涉及海外發行的可能性。

她的語調自信，邏輯缜密，細節詳實，每一句話都恰到好處地彰顯專業度。

顧修和李曼對視一眼，顯然對她的準備并非全然無動于衷。

但資本從不輕易松口，顧修仍舊謹慎：“可你們現在最大的問題，是現有資金鍊動蕩。如果瀚海要補位進來，勢必要承擔不小的風險，對嗎？”

程今的目光沒有一絲退縮。

她冷靜地退出PPT，雙手交疊置于桌面，迎着兩人的目光，語氣平穩而果決——

“所以我願意簽署對賭條款。”

“隻要《暗潮》票房達不到預期，我願意放棄一部分制片人分紅，甚至可以延遲收回個人制片費用。”

這句話一出，包廂内一瞬間靜了片刻。

顧修和李曼顯露出幾分驚訝——他們當然清楚，這種對賭條款意味着什麼。

程今是在用自己的收益下注，如果電影票房不達标，她将血本無歸，甚至制片人的名聲也會受到極大影響。

顧修斂去意外的神色，嘴角微微揚起，帶着一絲贊許：“你很有魄力。”

但他話鋒一轉，眼神深不可測：“如果是這樣，我們可以回去再商量一下。”

這不是承諾，而是繼續觀望的試探。

程今早就習慣了這種場合的推拉，淡淡一笑，語氣依舊沉穩：“如果能有個時間表就更好了。項目已經進入拍攝前期，每拖一天都是巨大成本。”

顧修正要說話，李曼的手機忽然震動。

他看了一眼屏幕，眉頭微皺，随即将信息遞給顧修。

顧修的神色，微妙地發生了變化。

他收起手機，表情依舊風輕雲淡，卻帶着某種耐人尋味的意味，擡起頭看向程今，語調意味深長——

“程制片，我們得好好評估一下，再和你聯系。”

程今心裡一沉。

她敏銳地察覺到，這絕不僅僅是普通的市場觀望——對方似乎得到了某些新消息，甚至可能與《暗潮》的資金風波直接相關。

但她沒有急于追問，而是依舊保持得體的微笑，起身相送，保持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