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一場驟雨方歇，城市街頭的水汽升騰，在昏黃路燈下泛出潮濕光澤。程今匆匆走進制片公司頂層辦公室，瞥見電腦屏幕上跳動的最新輿情監控數據，眉宇間倦容更深，卻毫不停頓地走向辦公桌。
她擡腕看了下時間，淩晨一點過三分。
“程姐，您又是通宵趕拍？”制片助理劉倩苦笑着放下手裡的資料，打了個哈欠，這兩天的拍攝強度太吓人，大家都頂着黑眼圈。
程今放下随身筆記本，輕輕呼出一口氣：“想在隻剩不到四天的時限裡拿出可觀的素材，隻有這樣。”說到這裡，她腦海中閃過近期一次次的風波，心底依舊懸着一根緊繃弦。
“對了，”劉倩翻出一份文件，“這幾天不是您讓大家連軸趕戲嗎？編劇和導演也累得夠嗆，燈光組都差點要棄幹。幸虧您批了額外獎金，不少人就算心裡埋怨，也還在堅持。”
程今聽完，神色未變，隻是輕輕點了點頭，語氣淡然但堅定：“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咱們必須拿出點真東西來。要是再被人抓住沒産出的把柄，之前那場錄音風波隻會被炒得更兇。”
劉倩欲言又止：“明白……可是，您自己也——”
“我沒事。”程今直接打斷，語氣利落，不想多談。她翻開任務清單，目光一轉：“把攝影棚B的日程表拿給我，我要看看有沒有浪費。”
見程今态度決然，劉倩隻好遞上文檔：“好，我這就去打印最新版本。”
她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内拿出一份“能讓資本閉嘴的成果”。此刻，她所有的思考都圍繞着這一個目标運轉。
1
清晨六點，片場的工作人員才結束一場大規模夜戲，筋疲力盡地打算回家倒頭就睡，程今卻依舊站在現場指揮收尾。導演楊學甯揮手示意“收工”，卻發現程今的神情依舊冷肅，顯得不容松懈。
“程今，”他疲憊地擠出一句，“已經連夜趕了五場戲，大家都快熬不住了。能否給幾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程今看了看腕表：“兩小時之後我得調度外景組布置，不然錯過光線。讓燈光、服化休兩小時，場務留一隊留下來收拾。”
導演苦笑：“你真是一刻也不想浪費啊。”
“沒錯。”程今直視着他，語氣冷靜而果斷，“我們隻剩四天。如果主要戲份趕不出來，對家随時可能把所有黑料砸過來，到時候，我們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
楊學甯明白她的焦慮，也清楚當前的形勢，隻能點頭應道：“我馬上去調度，誰扛得住就留下。”
程今輕輕吸了口氣，聲音放緩，帶着一絲真心的謝意：“辛苦你們了，真的。再堅持一下。”
導演擺擺手，沒多說什麼，轉身快步離開。
她環顧四周，空氣裡還殘留着煙霧特效散不盡的潮濕味，幾名群演正往外走，步履緩慢，眼神裡透着困倦和一絲疑惑。
程今輕輕握了握拳，指尖收緊——再怎麼逼迫，也得有人願意配合，否則，一切都白費了。
2
上午八點多，另一組拍攝在B棚進行，男主沈宴帶傷上陣。幾天前一場打鬥戲拍出膝蓋舊傷，他仍忍着疼痛完成高強度動作，如今更要跟着高頻拍攝，身體已非常疲勞。
拍攝結束後，他拿着冰袋敷膝蓋，緩緩坐到棚角休息區。這時，程今恰好路過，看到他面露痛楚神色，眉心微蹙，主動走過去：“傷勢很嚴重嗎？”
沈宴擡眸，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還能撐住。至少比你強點，起碼我還能坐着，你連兩小時都不歇。”
程今沒笑，目光落在他戴着護膝的腿上，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如果真撐不住，讓武行先頂一部分。”
沈宴搖了搖頭，神色堅定：“沒必要。這些特寫戲，我自己上鏡效果更真實，替身比不了。”
程今沉默片刻，盯着他看了幾秒，最終輕輕低聲道：“……别勉強。”
短短三個字，像是壓抑已久的關心，終于在這一刻洩露出一絲柔軟。
沈宴擡眸看她，唇角微動，語氣裡帶了點無奈：“你也别太逼自己了。有時候看你一連跑三個拍攝棚，連坐下休息一下都沒有……說到底，你也不是鐵打的。”
程今垂下眼，沉默片刻，聲音平靜卻堅決：“項目命懸一線，我不累。”
她的冷靜讓沈宴微微皺眉，心裡生出一點說不清的情緒——她從來都不喊累，甚至連稍微放松一下都不肯，仿佛隻有不停往前走，才能撐住所有人的期待。他喉頭微澀，剛想再勸幾句，就聽她已經換了話題：“這場戲拍完就轉外景，别忘了帶護具。”
說完，她轉身離開，步伐幹脆，背影依舊筆直，可沈宴卻第一次覺得，她的倔強裡藏着讓人心疼的疲憊。
他看着她的身影漸行漸遠，指尖輕輕收緊。不得不承認，他對這個總是冷靜自持的制片人，已經生出了一種不該有的關切。
3
到了下午，公關唐夕匆匆趕來，神色焦急：“程姐，對家放話說掌握了更多我們内部的财務和拍攝混亂的實錘黑幕，随時可能對外曝光。”
程今目光一沉，聲音低了幾分：“他們怎麼說的？”
唐夕迅速翻出幾條最新的媒體爆料，語速很快：“傳什麼預算超支、演員酬勞不合規，還有拍攝進度混亂，甚至已經局部停擺……雖然沒拿出實質證據，但輿論又被他們帶起來了。”
程今冷笑，眼神冷冽：“果然是段林或者他的同夥搞鬼，把财務片段、拍攝周期這些信息洩出去一部分，借着這點東西造謠我們管理失控。”
唐夕捏緊手裡的文件，語氣壓不住怒意：“有人在網上大肆炒作，說你拔掉副導演也沒用，‘局面已經爛到無法收拾’。網友嘲諷基金撤資的傳聞必然是真的，甚至還有人冷嘲熱諷，說我們這部戲已經‘半死不活’。”
程今冷笑一聲，咬字冷硬：“又一波猛攻……挺好。越是最後幾天，他們就越想逼我們崩盤。”她頓了頓，語氣笃定，“告訴公關部門先别急着發長文對線，反而要給他們留點破綻。”
唐夕一怔：“你的意思是——？”
“我們要用更強的事實堵住他們的嘴，而不是陷入口水仗。”程今的目光銳利，已經有了對策，“下午讓導演組剪一段高能動作戲，直接放網上，看他們還怎麼黑。”
說完，她拿起手機，直接撥通了楊學甯的電話：“導演，那些最精華的打鬥場面，鏡頭已經拍齊了吧？能不能快剪出兩三分鐘高燃片段？”
4
傍晚，導演親自帶着小後期組連軸趕工，挑選了沈宴和柳堯主演的核心打鬥戲，外加煙霧彌漫的巷戰場景，以及幫派對峙的緊張片段，進行快速調色和剪輯。
程今全程盯在後期機房，連續幾小時精雕細琢，不放過任何細節。她逐幀篩選出最能震撼觀衆的畫面——拳拳到肉的格鬥、槍火刹那的逼真沖擊、角色冷峻淩厲的眼神……每一個鏡頭都必須是能讓人血脈偾張的瞬間。
深夜十點，剪輯初版終于完成。唐夕第一時間将視頻上傳到官方賬号，并附上簡短有力的文案：
“我們隻埋頭拍攝，不做口水戰。”
文末，她特意@了多家媒體大V，讓他們自行判斷。
短短半小時，這段打戲片段就在社交網絡上炸開了鍋。淩厲的畫面質感、流暢的剪輯節奏，讓原本以為劇組已經崩盤的網友們紛紛改口：
“卧槽，這場景比我想象中還硬核！”
“看起來不是沒拍，反而拍得很不錯啊？”
“所以之前說亂七八糟的，是謠言？”
而原本正忙着炒作“内部數據洩露”的對家，被這突如其來的實景片段打得措手不及，輿論風向陡然生變。不少路人開始反過來質疑對家的造謠動機：
“如果片場真的這麼混亂，怎麼可能剪出這麼紮實的片段？”
“某些人是不是故意抹黑？這視頻一出，簡直啪啪打臉。”
程今看着輿論慢慢翻轉，緊繃了一整天的神經終于稍微松了些——至少，這次反擊讓所有人都看到，他們不是在瞎折騰，劇組還在穩步推進。
更重要的是，劇組内部士氣大振，工作人員的信心明顯回升，原本隐隐的不安一掃而空——他們知道，這個項目并非空中樓閣，而是實實在在地落地了。
5
就在輿論稍緩的次日下午，程今親自帶隊趕赴外景地，拍攝最後幾場城市巷戰戲。
這片廢舊廠房是臨時租用的，按規定必須在晚上八點前交還場地，否則違約費用高得離譜，意味着他們沒有任何拖延的餘地，必須争分奪秒完成拍攝。
然而，現場剛架好燈光，供電設備卻突然故障，電閘頻繁跳閘，整個拍攝現場陷入混亂。導演楊學甯急得直跺腳，大聲喊道：“再這麼拖下去，時間一過，我們光違約金就要賠一大筆！”
程今眉頭緊蹙，沉聲指揮：“場務組立刻聯系臨時發電車，讓他們帶上備用電纜！服化、演員先就位，先拍能利用自然光或補燈的鏡頭。”
可發電車遲遲未到，天色一點點暗下去，場地租約最後期限是八點整，時間已經所剩無幾。劇組所有人都盯着時鐘，心裡焦急得快要冒火，額頭滲出細密的汗。
沈宴剛換好戲服，看到程今還在和燈光師溝通，眉頭緊鎖，情況依舊沒有進展。他沒多猶豫，直接卷起袖子：“我讓助理去周邊看看，有沒有能臨時供電的辦法，或者找其他廠區借電纜，先把關鍵的燈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