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制片公司頂層，燈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夜色裡，映在玻璃上，泛起一層冷白色的光暈。

程今翻完最後一份拍攝進度報告，揉了揉眉心，目光掃過走廊。夜已深，公司裡隻剩零星幾盞燈亮着，安靜得讓人莫名煩躁。

她低頭看了眼手機，收件箱裡依舊躺着幾天前的匿名郵件——對家或基金内部某個人不斷暗示，還有更完整的錄音沒有曝光。

她指尖輕輕摩挲着屏幕，眉頭微蹙。

如果那段更棘手的内容真的被放出來，事情恐怕沒那麼容易平息。

“程姐！”

助理劉倩急匆匆推門進來，臉上帶着未及掩飾的緊張：“對家剛發了通告，說錄音剩餘部分很快放出，還暗示趙敏的發言會對我們極為不利，足以讓基金徹底撤資。”

程今擡眸，目光沉了幾分，手指無聲地敲了敲桌面，語氣依舊冷靜：“還是老一套，拖到最後才出招，想逼我們自己先亂陣腳。”

劉倩攥緊手裡的文件，壓低聲音：“可趙敏那天在咖啡廳說的那些話，還沒完全曝光……如果對家一直捂着不放，說明他們就是在等這個機會。”

程今低頭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深吸一口氣，将所有情緒壓在眼底。

她的語氣平穩而有力：“不能坐以待斃。去叫導演、美術組長、後期統籌，馬上開會。”

走廊裡，夜燈寂寥，光影投下模糊的輪廓。劉倩飛快跑遠，腳步聲逐漸消失在安靜的樓層裡。

程今站在原地，手指微微收緊，掌心的手機屏幕再次亮起，是沈宴。

她下意識地接通，聽筒裡很快傳來低沉的嗓音：“程制片，我看到消息了……你還好嗎？”

程今握着手機，稍作停頓，語氣依舊平穩，隻是透着一絲壓抑的疲憊：“我還撐得住。你專心把戲拍好，後面可能需要你一起面對媒體，先忙完内部會議再說。”

沈宴沉默了一瞬，輕輕“嗯”了一聲，像是還有話想說，卻最終隻是低聲道：“好，有需要就告訴我。”

電話挂斷，屏幕暗了下去。

程今擡眼望向窗外，城市燈火在夜色裡波光暗湧，像是一片無聲翻滾的潮汐。她的眼神深沉而冷靜，眸底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鋒芒。

她知道，最後的狂風暴雨，即将來臨。

2

清晨七點，劉倩沖進辦公室，臉色煞白，連門都來不及關上：“程姐，錄音全放出來了，媒體瘋了一樣在轉！比之前剪輯的片段更狠——趙敏直接談到基金預算、對你能力的質疑，甚至董事會多次讨論要不要撤資……現在所有人都信了，對家說的基金根本沒信心，徹底坐實了。”

程今沒說話，第一時間打開微博。

熱搜已經挂在首頁：

#《暗潮》全錄音曝光，基金内部談及随時終止項目#

各大娛樂号、财經博主紛紛轉發，解讀音頻内容：

趙敏在咖啡廳裡說的那句：再投也許是浪費資源，直接成了導火索，幾乎沒人再相信基金還會繼續投錢。

錄音裡還有對财務的抱怨，比如“導演組的支出太高”，聽上去像是證實了外界的猜測——這個項目管理混亂，資金吃緊。

短短兩小時，網友評論炸開了鍋：

“什麼大制作？原來根本沒錢，哈哈。”

“撐不住了吧？基金都要撤了，還拍個什麼？”

“這劇怕不是要爛尾了。”

比外界更慌的，是劇組内部。

劉倩的手機震個不停，微信、電話不斷閃着消息：

場務和服化的人在群裡問：“真的假的？要散了嗎？”

有幾個助理開始私下盤算：“要不要先找後路？”

甚至财務部有人直接甩下一封辭職信：“我不幹了！”

氣氛混亂得像一根繃緊的弦，随時都會斷。

程今擡起頭，眼神冷靜得像寒刀。她深吸了一口氣，語速不快，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壓迫感：“讓财務經理馬上過來。各組骨幹也都叫到會議室，所有人必須穩定下來，我不允許再出大規模離職。”

她很清楚，隻要劇組自己先亂了，外界輿論根本不需要再推一把，這個項目就會自動崩潰。

她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3

上午十點多，導演楊學甯在工作群裡發了一條消息，字裡行間透着壓不住的焦躁——

“場務那邊有五個人聯名申請離職，服化組也有兩個人正在收拾東西，說不想做無用功。”

程今看到這條消息，指尖一頓，臉色瞬間冷了下來。下一秒，她狠狠摔下筆，聲音不高，卻透着壓迫感：“讓他們來見我。”

十幾分鐘後，五名場務組員和兩個服化組的骨幹站在辦公室裡，神色掙紮，空氣裡彌漫着某種壓抑的沉默。

終于，有人低聲開口，語氣帶着愧疚：“程制片，對不起。錄音都已經曝光了，投資人那邊都不看好這個項目，我們再幹下去還有意義嗎……”

程今深吸一口氣，強壓住情緒，盡量平穩地說道：“事情還沒到無法挽回的地步，投資人隻是做了最壞的打算，并不代表他們真的撤資了。”

對方愈發焦急，忍不住說道：“可錄音裡趙敏都說了不想替你冒險！都說到這份上了，還能有什麼轉圜？”

程今的目光微微一沉，語氣陡然變冷：“你們覺得我是騙你們的嗎？”

辦公室裡一片死寂，沒人敢接話。

她掃視一圈，目光冷冽：“如果投資人真要撤資，我還能把進度撐到現在？如果項目真的要停，我會拖着你們幹到現在？我已與趙敏溝通過，董事會還沒下停投令，隻是陷入激烈争論。”

她頓了頓，語氣堅定：“項目還在，事情還沒完。”

這句話落下，空氣似乎都凝固了一瞬。

人群裡依舊有人猶豫，半信半疑地交換着眼神，終于，有人低聲問道：“那……真要是走到最後，資方還是撤了怎麼辦？我們這段時間不就白幹了？”

程今沉眉，語氣冷靜而有力：“你們現在退出，同樣是一無所得，還要背棄合同，被列入黑名單。可如果留下，至少還有最後兩天，隻差兩天就能完成初版片花——到時候，誰還敢說我們沒有産出？”

她的聲音落下，衆人沉默了一瞬，彼此交換了幾次目光，最終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那就再等兩天。但如果真爛尾，我們一定要個說法。”

等他們離開後，楊學甯推門進來，語氣裡帶着一點試探：“程今，你還好吧？”

程今“啪”地合上筆記本，擡眼看向他，聲音低而堅定：“隻能強硬一點了，再這樣下去，他們一個個都要跑路——這場仗還沒打完就散夥，那才是真白幹了。”

楊學甯看着她，神色複雜，卻也清楚她說的沒錯。在這種時候，唯有強硬，才能穩住人心。

他沉吟片刻，說道：“那我們拍攝繼續，今晚我想徹夜拍大場對峙戲，行嗎？”

程今果斷道：“可以。給夜班補貼，我來批錢。”

4

與此同時，臨川基金總部，趙敏正面對董事會的集體質問。

“你之前不是說程今那邊沒問題？為什麼錄音裡你親口表示要撤資？”

“這已經影響到基金聲譽了！外界現在都在說我們内部決策混亂。”

趙敏額頭冒出細汗，強行鎮定地解釋：“那隻是我們私下讨論最壞情況的對話，項目目前還在推進，而且已經有階段性成果。”

董事們卻并不買賬，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語氣依舊不善：“可外界不會這麼解讀。輿論現在都認定我們随時可能撤資，這對基金形象極為不利。”

“要麼趁早切斷虧損，避免繼續被牽扯，要麼拿出更具說服力的成績。我們不能無限寬容。”

會議室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會議結束後，趙敏疲憊地走回辦公室，毫不猶豫地撥通了程今的電話。

電話一接通，她直截了當地說道，聲音透着難得的疲憊：“程制片，董事會有人建議立刻撤投，說再拖下去隻會讓基金聲譽受損。我盡力攔下了，但他們提出最後通牒——必須在兩天内拿出初步片花和市場期待值的評估，否則立刻停款。”

程今聽着，手指緩緩收緊，深吸了一口氣：“兩天……好，你再給我四十八小時，我盡快剪出最有沖擊力的片花，讓基金和市場都看到。”

電話那頭，趙敏沉默了一瞬，語氣複雜卻也無可奈何：“好，我已經站到極限了，你别讓我失望。”

電話挂斷，程今擡眸，看着窗外漸漸亮起的晨光，眸色深沉。

最後的四十八小時，真正的決戰開始了。

5

下午，錄音風波持續發酵，社交媒體對《暗潮》的負面輿論達到最高點。

#黑料必爆# 等标簽高居熱搜，相關讨論鋪天蓋地，幾乎蓋過了劇組所有的正面信息。

公關部的唐夕推門進來，臉色不太好看：“程姐，光在網上發片段已經不夠了，網友都在說我們可能造假。或許我們該辦一場小型媒體見面會，直接拿出實打實的進度證明。”

程今沉思片刻，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随即點頭：“好，就公開見面。帶着主演一起，讓大家親眼看到我們到底拍了什麼。”她頓了頓，目光堅定，“聯系沈宴，看他今晚能不能出席。”

半小時後，唐夕帶回消息，語氣裡透着幾分振奮。

“沈宴很爽快地答應了，今晚就能到場。我們可以辦一場臨時發布會，隻邀請部分媒體，現場展示實景片段，并進行問答。”

程今心裡暗暗松了口氣，但神情依舊冷靜：“不錯，越早越好。我們要打對家一個措手不及。”

她合上手中的文件，眼底透出一絲鋒利的光。

——這一局，得由他們來重新掌握主動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