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自然也發現了通風管道,餓虎咆哮沖上去拆開通風扇,果真如他們所想,通風扇是塔羅留存的一條活路。
嚴柏卸了手腕的手環,沖進去與他們争搶唯一的活命機會,過程很困難,但萬幸,其他人不敢拼命,他敢。
嚴柏習慣性的整理亂透的衣服,蹲下身和快要陷入昏迷的茉莉說話:“茉莉,走吧,從通風管道出去,活着出去。”
“我跟你一起,哥哥。”茉莉握住嚴柏的手腕,她看了一眼通風管道,搖了搖頭,那通道小的不得了,隻能容納七八歲的小孩才能輕松爬行。
“我不想你過早經曆死亡,太疼了不是嗎?”嚴柏輕輕擦去茉莉流的眼淚,他扯起嘴角笑了笑,“茉莉,放棄吧,我回不去了。”
“不,不!”
嚴柏咳嗽了一聲,緩聲道:“茉莉,最後一次聽哥哥的話吧,哥哥保證,會一直保護你。”
“那你要答應我一件事。”茉莉埋首淚流不止,時間不等人,她馬上鎮定下來,并猛地擡起頭直盯着嚴柏,眼睛亮的吓人,“你答應我,我就出去。不然我就和你死在一塊。”
嚴柏給松了的絲帶重新打好蝴蝶結,眼都不眨一下,直接答應下來,“好,我答應你。”
茉莉抱住嚴柏,快速冷靜下來,她沉聲道:“你死的時候離他們遠點,死的孤孤單單,幹幹淨淨,讓我好找。”
“好。”
狹窄的通道,稀薄的氧氣,如同給臉上罩上了個塑料袋,茉莉往前爬着,企圖賭一把時間的賭局。
通道的盡頭,一片刺眼的亮意,人一下子散盡,外面紛争不休,焚燒房的門被鎖死,所有的希望見風狂漲,卻在這個瞬間被撲滅。
茉莉咬牙溜進了之前的圖紙間,趁此機會,按照之前聽的聲音打開木盒。
“冷靜,冷靜。”
茉莉深呼吸,咬緊唇讓自己鎮定下來。
先将轉盤順時針轉動三圈,然後繼續轉動至24,再逆時針轉動一圈,然後繼續轉動至36,最後順時針轉動至17,茉莉向上提起手環,鎖被打開,她快速翻閱圖紙,明白了那些具有智力的木偶是如何制作出來。
“再賭一次吧,最後一次。”茉莉喃喃。
木偶師在觀察間悠哉悠哉,見到狼狽的茉莉時,瞳孔地震,不敢置信。
或許是茉莉身上的氣息太過危險,木偶師一時不敢輕舉妄動,更何況收藏間的大部分木偶已經被燒了,他能使喚的木偶實在不多。
茉莉廢話不多說,緊握藏着的鑿刀,頃刻向木偶師腦門劈去。
一厘之距,木偶師目眦具裂,大喊一聲。
“我可以實現你一個願望!”
茉莉抿了抿唇,舔去因幹裂而滲出的血,發紅的眼睛看到滿意的獵物盛滿笑意,她慢慢道:“好啊,我請求您,将我的哥哥制成您最完美的作品。”
木偶師難以理解茉莉的話,他猶豫道:“時間不夠,他們可要殺我。”
“我來拖延時間。”茉莉握着鑿刀沿着木偶師的頭顱擦了一圈,“我回來的時候,沒有收到木偶禮物的話,你就完了。”
木偶師真的奔潰道:“要是你沒回來呢,你要被他們殺死了呢?”
茉莉歪頭,帶了點憐憫和惋惜,她笑道:“那你就很可憐了,你會被那個叫莫林的人,吃幹抹淨。”
“你這個瘋子。”
茉莉抿了抿幹燥起皮的唇,對木偶師的話表示認同:“如果他能上天堂,我下地獄也沒關系。”
“很不巧,你又被我捉住了。”
長廊,身後,莫林的聲音再度出現。
茉莉轉過身,和莫林遙遙對視,她冷不丁回應:“說明你厲害。”
莫林愣了幾秒,臉上洋溢出燦爛滿意的笑容,他快步湊上去牽起茉莉的手,像家養的懂得僞裝的小狗。
“姐姐,我們回家吧。”
“這破……”莫林恍神了一兩秒又恢複如初,他緊緊抓着茉莉的手腕,如癡如狂,“爸媽很想你,我也很想你。”
“你又忘了,你姓莫,我姓嚴,我沒有爸爸和媽媽。”
“你變了,又沒變,給我變回去,變回我姐姐。”莫林發狂,他死死摁着那隻和他一模一樣的眼睛。突然,他笑了,拿起鑿刀,“你是莫莉!和我一樣的莫。一模一樣的東西是最沒有價值的。”
血肉分離的劇痛連身遍布,黏糊糊的液體或是飛濺,或是順着臉頰滴滴答答落在地面。
茉莉抿緊唇,蓄力掙脫搶過鑿刀,在衆人恍神的一瞬間,一刀劈了下去。
“啊!”
痛苦的較量下,莫林倒先喊了,他捂住自己的臉,上面是一道自上而下的裂痕,鮮血滋滋不斷的湧流。
那些有智力的木偶應時出現,茉莉捂着眼睛,融入木偶群中,轉身跨步往前走。
“抓住她!”
工作間,木偶師捧起一具新鮮出爐的木偶,四肢五官也有幾分嚴柏的雛形,他小心翼翼道:“木偶,做好了。”
茉莉抱着木偶,眼眶的血不斷流出,完好的那隻眼睛緩慢移動,定格在木偶師臉上,她笑了。
世界應聲而碎,茉莉賭赢了一次,看着面前的門,隻留她沉默的呼吸,一呼一吸,那個可怕的怪物藏回了角落,轉動工作室的把手,快步打開木偶工作室的門離開。
這場回憶又一次在夢中呈現,直到段浦生來和烏斯玉交班,蘇醒過來的茉莉躺在病床上沉默的看着天花闆,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她轉頭,素淨的臉上左眼被紗布包紮起來,右眼眼底平靜無波,就這麼沉靜地和段浦生對視。
段浦生看到茉莉醒來,欣喜走過去,見烏斯玉眼下青黑,困倦的撐在病床上淺眠,他放輕聲音:“茉莉。”
茉莉的眼珠随着段浦生的動作而緩慢的移動,直到人站在她身邊,她垂眸,沙啞的問了一句:“我哥哥呢?”
段浦生猶豫了一會兒,斟酌開口:“嚴柏他……”
“他沒從塔羅裡出來。”茉莉冷漠的說出嚴柏的情況,但胸膛的起伏卻暴露出她的情緒不甯。突然眉頭緊皺,捂着左眼的紗布,忍痛喘息,緩過來後,才看向身邊的木偶一臉木然,“很好。”
那個随茉莉一起出來的木偶被放置在床頭櫃,其中一隻眼睛被畫了一滴藍色的眼淚。
段浦生照着嚴柏平日的樣子輕輕摸了摸茉莉的頭:“想哭就哭吧。”
“不哭了,眼睛疼。” 茉莉撇過頭,不讓段浦生看清她此時的神色,隻有一聲淡淡的,對事物不甚在意的平靜。“我早有預感。”
“塔羅,将以人的意志為轉移。”茉莉說了這一句話,突然笑了,“所以,我哥哥會永遠永遠陪在我身邊,以任何形式。”
段浦生不疑有他,安慰道:“是啊,嚴柏永遠不會走。”
聞一鳴探頭,見茉莉醒了,興沖沖過來告訴她:“茉莉,柏哥有留信給你。”
茉莉伸手,平靜道:“給我吧。”
周遭變數,烏雲層層堆疊,茉莉坐在病床上接過那封信的刹那,不等休整,屬于她的第二個世界就這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