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點前,茉莉照舊拖延時間,她把b兵關在了暗房與敵對的b兵共處,咀嚼聲音不斷,香氣逐漸能從門縫四溢出來,這次她守在樓梯口,迎接切瑞的出現。
終于在零點到來的時候,宴客廳的大門被打開,茉莉優雅行禮,溫聲道:“很高興能再次見到您。”
切瑞垂眸,淡道:“愛麗絲,遊戲又無聊了。”
茉莉的聲音帶着蠱惑,一步步向切瑞靠近,兩人似乎站在棋盤的兩端,又是站在同一條平行線上:“您想不想,讓這場遊戲更加好玩。”
“切瑞殿下,簡單的殺戮不好玩。”
“背叛,猜疑?自以為是的勝利,不,這不夠有趣。”
愛麗絲的眼睛是完好的,但茉莉的并不,即便在塔羅,她孤自尋了眼罩遮住,剩餘灰敗發沉的眼珠在黑暗裡牢牢鎖定她的獵物。
“我想到一個特别有意思的玩法。”茉莉站定在切瑞面前,嘴唇貼近切瑞的耳畔,兀自說了她的主意,她側目看到切瑞眼裡的亮意,笑道,“我想和您做這筆交易。”
規則本身處決了新的動亂,宴客廳的角落堆積了新的屍體,接連兩天,除了段浦生和茉莉,沒人睡過一場好覺,不少棋子摸索兩人的做法進了休息室暫時開啟短暫的和平。
切瑞和登格回了房間,段浦生本想繼續下定棋子,切瑞擺手阻止他的動作,他指尖一頓收手轉而貼在腰間,她意外對兩人道:“今天你們可以回到休息室休息,下午一點棋局繼續。”
她話剛落下,登格便帶着侍衛直接将兩人請出了宴客廳。
月明星稀,段浦生難得踏踏實實坐在舒服的床上,危機四伏,最大的危險正在正對面,他準備打開窗戶,門口傳來了咚咚的敲門聲,随即是茉莉熟悉的聲音。
段浦生走過去打開門,還沒說話便被茉莉拉着去了暗房,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黃?,茉莉點燃蠟燭,微亮的燭光照亮暗房,露出她冷淡的面容。
茉莉點燃蠟燭之後,擡眸看向段浦生,冰冷的臉如全球氣候變暖後的冰山融化,她屈指示意噓聲,外面靜悄悄的走廊在寂靜過後殺戮浮出水面。
四周的腳步聲開始朝一個方向遊蕩,破門聲音此起彼伏,再發現房中無人時,咒罵聲傳遍整個大殿。
茉莉将燭台放在木櫃上,轉而打開半扇窗戶看外面的情況,低頭之際她看到侍女群從大殿的正門出去,動作一頓,若有所思。
段浦生握住腰間的餐刀,冷靜道:“我們在這裡待不了多久。”
“嗯,不怕。”他們所在的位置,根據茉莉的猜測,除了她,就隻有宴客廳的四人知道,段浦生會知道,費德林肯定也知道。“我倒期盼着他能快點想到這裡。”
茉莉甩開腳邊的蟲子,蹲下切開那些碎肉丢到門口,骨骼交錯的夾縫,已有了一顆黝黑的黑珠子,腳邊影子多了一個,段浦生默契将血腥的肉堆在門縫誘引黃?,她忽而在裡面咚咚敲了門,外面的聲音好幾重往這邊撲面而來。
茉莉笑道:“哥,想不想出去兜一圈?就現在。”
段浦生笑了笑,還算幹淨的那隻手擡起彈了彈茉莉的額頭,他輕聲道:“謝謝。”
費德林的聲音出現在門外,他咚咚敲門,朝裡面諷刺笑道:“姐姐,你本應該聽父親和母親的話,永遠陪在我身邊,任何時候,任何地點,你的眼睛都不能離開我。”
“嚴柏的死就是你不聽話的下場!”
最後一聲落下,所有棋子破門而入,黑珠抛進人群中,讒食的欲望也到了極點,密密麻麻黑色的浮蟲振動強勁的翅膀撲面過去。
場面陷入混亂,雙方連交鋒的過程都沒有,茉莉嘴角微勾,徑直拉起段浦生的手腕往外跑。
“哥,我們走!”
錯綜複雜的迷宮分外熟悉,段浦生和茉莉兩人邊爬邊聽後面的棋子痛苦的尖叫,順利無阻往大殿的正門跑去。
出了大殿,茉莉問道:“哥哥對這裡還熟悉嗎?”
段浦生環視周圍,海魯斯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高聳的宮殿,廣袤的土地,幸好,還有幾處熟悉的塔尖矗立,他道:“大概還有一點知道。”
“哥哥帶我逛逛吧,我們現在可有十多個小時的自由時間。”茉莉點點頭,她背身往後走着,眼睛直盯着段浦生背後的大殿,她開心道,“他們現在可自身難保,沒人能夠傷害我們。”
段浦生想了想,帶着茉莉去了最高處的城樓,亦如當初進海魯斯的第一眼,在那裡能縱觀整個王宮。
海魯斯的變化很大,但還有幾處建築位置不變,模樣沒變,譬如教堂、皇家圖書館,還有原本坍塌現已立起高殿的凱諾寝宮。
茉莉指了指皇家圖書館的位置,提醒道:“哥哥帶我去圖書館看看?過去了這麼多年,那裡一定記載過這些年的變化。”
“嗯,或許吧。”
兩人立即前往皇家圖書館,到達後段浦生環視一圈,發現裡面的裝潢沒有什麼明顯的變化,館内簡潔而宏大,作為海魯斯的皇家圖書館,依舊恢宏壯麗,保存着這個世界古今中外的大半手稿古籍。
茉莉進去的時候便開始按照書櫃的分類找尋近代的帝國事迹實錄,圖書館内仍有人秉燭夜讀,對出現在這裡的段浦生和茉莉兩人充耳不聞。
段浦生看着新制的帝國邊境圖,那是一張極其大的地圖,也綿延幾千裡,直逼鄰國,隻是不再眷畫在羊皮紙上,而是拓印到了整個牆面,末尾刻上了作畫的作者,德爾斯。
這是一個很久遠又很熟悉的名字,剛好此時茉莉拿起幾份報紙展開給段浦生看,上面的時間正好追溯到十五年前,上面詳細計數了那場事變,歌頌了奧利弗、韋德林、亨利以及德爾斯的英勇事迹,但惋惜三人失蹤,一人死亡,為表遺憾,陛下追溯了他們生前的所有榮耀。
茉莉低頭看着報紙,歎道:“比較難找,這些事情都是給予奧利弗的身份存在,但哥哥很久以前拿到的奧維,在這裡估計很難找到。”
“要是關聯了豈不更加恐怖。”段浦生失笑,随後帶着茉莉在圖書館轉了一圈,遲疑道,“我記得,這裡有一個暗閣。”
段浦生随手打開暗閣的門,看到裡面心中一驚,艾薇拉待在暗閣正翻閱一本古籍,而那本古籍段浦生熟悉得很,正是德爾斯常年翻閱登記的那本。
他剛走近,艾薇拉正好擡頭看見他,她也愣了一下,遲疑道:“奧利弗?”
“嗯,艾薇拉。”段浦生心裡罕見發虛,他慢吞吞的回着,視線不經意停留在人手腕上的紅絲帶。
見段浦生的視線停留在她的紅絲帶上,艾薇拉笑笑,不自覺摸了摸邊角舊化的線條,坦然道:“這條紅絲帶,就是我之前送給你的那條,給你沒多久,德爾斯将它還給了我。”
艾薇拉歎了口氣,說不清是惋惜,還是怨恨,語氣裡帶着濃濃的悲傷:“奧利弗,你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段浦生垂眸,輕聲道:“抱歉,艾薇拉。”
“德爾斯在奧利弗失蹤前找過我一次。”艾薇拉眼神發怔,低頭看向手腕上系着的紅絲帶,“他反複跟我說,奧利弗喜歡我,很喜歡很喜歡,他那麼笨的人,笨的連說話都說不明白,别人傻乎乎坑騙他做騎士能賺大錢,他就信了,誰不知道那時候進去就是去當肥料呢。”
“德爾斯知道我們互相喜歡,但德爾斯不知道我們早就互通心意,他死之前還一直以為我們别扭不低頭。”
混亂的王宮中,王宮局勢越來越複雜,表哥德爾斯幾乎從不回家,但那天卻罕見回來,滿身傷痕,精疲力盡。
那時艾薇拉還是靓麗年華,德爾斯将紅絲帶還給了她,明明他的臉上盡是難以掩蓋的疲憊之色,卻還是擠出溫柔的笑摸了摸她的頭,眼底的悲傷久久不散,竟然直接和她道:“艾薇拉,奧利弗回不來了。”
他很少這麼直白地說話,濃郁的血腥味在明亮的客廳揮散不去,艾薇拉剛端出一盆溫水,浸濕毛巾打算擦幹淨德爾斯臉上的鮮血,聽到他這麼一說,手一抖,害怕德爾斯話裡潛伏的意思,她鼓足勇氣問:“奧利弗他是被……”
“不是,他的身體一直在,但奧利弗不在了。”語意矛盾,德爾斯抿了抿幹澀的嘴唇,半傾下身與艾薇拉平視,“艾薇拉,奧利弗很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這是不需要懷疑的。”
見德爾斯一身狼藉,艾薇拉垂眸擦去眼裡的淚水,她對德爾斯說的話堅信不疑,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複,隻能繼續僵硬的擰幹毛巾的水擦去德爾斯臉上的灰塵,好讓他整個人看上去和以前一樣風清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