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予文又做了那個夢。
夢裡,她站在輪船的船艙過道上,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人群。
不同的是,這次她看到了對面茶樓上的一個人。
離的遠了,她看不清那人的長相。
但她莫名地感到心安。
最後,船開的一瞬間,她對着茶樓的方向看過去,說了最後一句話。
“再見。”
賀予文醒了過來。
連着兩日做着同一個夢,結局還這樣不好,實在是讓她有點疲憊。
但今天在夢的結尾,突然出現了不同的結局,倒是讓她的心情輕松了些。
這也許是預示着,自己能夠成功離開小鎮吧。
賀予文下了床,簡單洗漱過後,便出門去了碼頭。
最近快到春節了,碼頭那邊開工的人多,飯量也增了,管事的便多招了幾個廚娘,她便是其中一個。
除了工錢,每日裡還會包個兩餐。
這樣的好差事,她得認真做好了才行。
裴宅裡。
裴燦禮正待在書房看書,管家突然敲了門進來,看上去頗為憂心。
“少爺,我想請兩周假。”
裴燦禮有些意外,他是知道管家的,平日了即便是自己生了病也不會輕易告假。
這會兒還是臨近了春節的時間,他這時候請假,實在是難得。
想了想,他還是開口問:“是出了什麼要緊的事嗎?”
管家低着頭歎了口氣,臉上布滿愁思。
“我侄子在家鄉那邊生了重病,醫生說就剩幾天活頭了,我想回去陪陪他。”
裴燦禮聽了,原先倚着椅背的身子坐正了,翻着書頁的手指也停下來,點點頭,同意了管家的請求。
管家感謝了他一番,才邁着有些無力的步子出了門。
管家合上門的一刻,裴燦禮的臉色沉下來。
管家的侄子,他是記得的。
上輩子,自己和文文準備離開遠山鎮的前一周他便出了事。
管家為此請了兩周的假回去,文文當時還有點可惜。
畢竟當時管家同她的關系不錯,最後沒能同他們一起去滬市,她很是失落。
明明當時,這是在他二十一歲那年發生的事。
可現在,自己提前了一年回來,為什麼這件事也跟着提前了?
這個時間節點太特殊了,他實在沒法不多想。
會不會,這次的船也提前了呢?
這個想法一出來,裴燦禮的心便亂作一團。
他想定下心來好好捋一捋,但這會兒心裡實在是七上八下的,想也想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來。
最後,他還是決定親自去問一問。
和管家派來接替他這兩周事務的人提了一嘴,沒等人跟着,裴燦禮便出門去碼頭了。
碼頭這邊。
賀予文在碼頭找到了管事的人,按照他說的走到做飯菜的地點。
這處是一個臨時搭建起來的小棚子,位置有些小,但還算整潔。
旁邊兩個是和她一樣來這當廚娘的阿姨,話不多,但幹起活來都很利落。
她年紀小,幾個人分工的時候,便隻讓她打打下手,幫忙擇些菜或者淘個米什麼的。
飯菜很快做好了,她們将飯菜分送到碼頭旁,由管事的之前選好的人來分飯菜。
到了下工的點,賀予文便和那兩位廚娘一起去到原先做飯菜的小棚子裡吃飯。
吃着吃着,其中一位模樣和善的廚娘起了話頭,她們也漸漸聊起天來。
賀予文聽到,其中一位阿姨家裡也有親戚在滬市,便多問了幾句。
那位廚娘見她感興趣,也和她解釋了一下滬市的情況。
“滬市那邊現下可好得很,人人都想過去避着,忙慌慌地買了船票過去,結果沒一周就回來了。”
“你猜是為什麼?”
賀予文配合着她的話,問:“為什麼?”
模樣和善的阿姨拿筷子敲了敲碗,好心情地講下去:“還能是為什麼?沒錢呗!”
“那滬市有錢有勢的人多了去,沒錢但有勢的人也多,那些剛剛過去的在那邊哪認識什麼人,不就給人搶完了錢去,最後灰落落地回來了。”
說完,還回憶着又補充了句。
“上個月,我那個在滬市做工的親戚寄信回來,還同我說那有個本地人,也被那邊的地頭蛇生生搶完了家産呢。”
“可憐喔,聽說那家還有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兒,也被人搶去當了妾呢。”
賀予文聽到這,心緊起來,忙靠上前,追問着那家人小女兒的情況。
那位講話的廚娘被她突然靠上前的動作吓了一跳,但也隻當她是心善見不到壞事,憑着僅存的一些記憶告訴了她,還勸了她幾句不要太操心别人事情的話。
是姓季的人家,不是姓王的。
還好,還好。
但賀予文的心還是沒安下來,那尚且是當地人的一家人都被别人欺負了去,王夫子他們一家當初隻是過去投靠親戚的,處境便更是不易了。
不能再拖了。
距離她上一次打聽船票的時候已經過了大半個月,隻剩下三個月的時間了。
她一定得想想辦法,快些拿捏住裴燦禮,至少要從他那得到張船票。
再加上些她多年來的積蓄,怎麼也夠用作在滬市的費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