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予文朝外看去,雨落下來蘊成了水汽,碼頭上霧蒙蒙的一片。
下了工,賀予文走出來。
她沒帶傘,便隻能站在外頭的棚子裡躲雨。
棚子在碼頭裡面的位置,外面進來不太好找。
賀予文站了一會兒,看到有人撐了傘進來。
裴燦禮撐着把黑色膠傘,沒作平日裡那樣的正裝,倒是少有地穿了中式衣服。
暗紅色的短褂長衣,上面繡了暗紋的織金剪花蝴蝶,配着黑色的長褲。沒顯得老氣,倒是顯出種沉着的氣質來。
“予文。”
裴燦禮進到棚子,走到她面前,将傘尖對着外邊落了落水,傘才收好了放在腳邊。
“裴燦禮,”賀予文頓了頓,才接着說,
“很少見你穿唐裝。”
裴燦禮笑笑,理了理長衫袖子,解釋道:
“管家剛從老家回來,那邊布料好,就帶了幾匹回來,給我做身唐裝。”
賀予文點點頭,有些不知道說什麼。
“雨很大,我們要現在走嗎?”
裴燦禮輕搖搖頭。
“等一會吧。”
他今日穿着唐裝,此刻小弧度的動作也更顯斯文,倒是顯出些富家少爺的氣韻來。
賀予文有些拘謹,她不太習慣這樣的裴燦禮。
總感覺,這樣的他,和她看着更不搭了。
她揪了揪袖子口,莫名有點緊張。
裴燦禮突然開口:
“予文,我們待會兒吃什麼?”
賀予文懵了下,有些不确定地開口:
“待會兒?”
不應該是各回各家、各吃各飯嗎?
賀予文在心裡暗暗想。
裴燦禮略一颔首,同她講:
“現在雨勢大,路不好走,怕是要等上好一會兒才能回去了。”
“回家了再做吃食也麻煩,倒不如我們直接在外頭吃了再回去。”
賀予文被說服了。
兩人一起在棚子裡站着,看着外面的雨勢。
裴燦禮突然輕笑了聲。
賀予文側頭看過去,他開口解釋:
“突然想起我們剛認識那會兒,也是一起在亭子裡躲雨。”
才不一樣。
兩次都是她在躲雨,他那會兒明明是撐傘撐累了懶得走,才會在亭子裡陪她一起。
但她面上還是揚起笑臉。
“對啊,好巧。”
裴燦禮看出來她的心口不一,沒說什麼。
從短褂的裡口袋拿出條帕子,替她擦拭着額前沾濕的頭發。
賀予文有點不自在。
旁邊的人還未散盡,他這樣親密的舉動,讓人看了誤會。
但她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沒能狠下心推開他。
畢竟,他也是好心,想替她收拾好了形象。
絕對不是因為她不好意思拒絕。
隔着帕子,并未直接接觸到人,但能感受到動作的輕柔。
賀予文有些緊張。
面前人替她擦幹了額前的碎發,末了還用手梳理了下。
指腹劃過額前,有點涼。
賀予文悄悄擡了眼看他。
他的神情很是認真,耳根子泛着紅。
看了下外邊仍未消減的雨勢,她猜測:
他可能是凍紅的。
她重新垂下眼,才發現他今日穿的還是西式的皮鞋,沒有搭唐裝的布鞋。
此刻黑色的鞋面上布了些泥濘,可能是走的時候太急了,連長襪也被濺濕了些。
明明可以等雨小些再過來的。
便是他不來,她也不會說什麼。
但他還是急忙忙地撐傘過來了,甚至還比前幾日早了些時間。
為什麼要這麼着急呢?
“好了。”
裴燦禮突然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注意到她正看着自己的鞋面,還往後收了收鞋,沖她抱歉地笑笑:
“過來得慌忙了些,鞋都髒了。”
說完,還将一直放在身後的小袋子拿過來,取了把看着小巧些的傘遞給她。
“雨太大了,一起撐着傘怕會淋濕人,就多帶了把傘。”
賀予文點點頭,接過來那把傘,提議道:
“不如我們先走吧,這雨看着還要下很久。”
“好。”
裴燦禮向外走了幾步,撐開傘,又轉過身等她。
賀予文跟着走出去,準備撐開傘。
傘開到一半,卻又收好了回去。
她小跑了兩步,進到裴燦禮撐着的傘裡。
“一起走吧。”她說。
裴燦禮愣了愣,又很快地應了聲,把傘往她那邊挪多了些位置。
雨還在下着,他們換了條好走些的路,一起走回去。
雨伴着冷風,一陣一陣的,有些凍人。
賀予文穿的厚實,沒覺得多冷。
但她側了側頭,看着身旁人衣服上被雨淋濕的坎肩,還是悄悄地向他更貼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