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消息傳到金四喜耳朵裡的時候,吳索夫已經被白克薄叫到會議室裡單獨訓話。
“你當時到底是怎麼發現的?”金四喜焦躁地嘗試尋找任何風險提示的信息,卻一無所獲,隻能反複地盤問龍瑪茵,期望從她那裡獲得一點自我勸慰,巴不得這件事上的失誤并不是他一個人造成的,而是整個團隊的過失。
龍瑪茵也不嫌煩,機械地回答了第五遍:“是照片;我記住了那個詐騙犯全家人的照片。我還知道他的父母,他的丈母娘,乃至他連襟的住址。”聽此回應,他琥珀色泛黃的瞳仁透出一絲驚懼:“你可真是個跟蹤狂。”
“不論是誰,哪怕欠銀行一分錢,我也誓會掘地三尺,把他找出來。”龍瑪茵直視着他的眼睛:“不管他在哪裡。一分是一分,一厘是一厘。”
這話倒是不假。幾個月前,米卡姆想投資給幾個退伍老兵開的風投公司,可為了符合基金章程,必須先驗證創始人的退伍身份。
衆所周知,任何設計軍事部署和記錄的信息,在任何國家都是高敏感的機密。就算是投資背景調查這樣的正當理由,要想确認某人在軍隊服役的地點和時間,也需要經過政府機構的層層申報和調查對象本人授權,少則一年半載,多則遙遙無期。
投資本來就是及時套利的行為,尤其是風投基金,每輪募資的營銷期限是固定的,過期不候。
為了讓銀行拔得頭籌,米瑞斯緊鑼密鼓地張羅着,希望吳索夫團隊能重點關注,早點把從軍背景給調查清楚。吳索夫和金四喜本人又不會從中牟利,他們才不在乎,便走正常流程吩咐背調公司寫調查報告。不出意外,軍隊方面拒絕提供除本人授權表本身其他的任何信息。
龍瑪茵偏不信邪。她根據那老兵的工作履曆和住址,通過谷歌搜索,發現了他和新婚妻子在女方老家當地報紙上發的結婚公告。公告上,赫然印着他們結婚儀式的盛裝照片:新娘高挑美麗,新郎官油頭粉面,胸前還亮閃閃地别着三枚金燦燦的軍功章。
穩了。
如果這些軍功章是真的,那這個老兵的自述便說得通;若這些軍功章是假的……十多年前立法頒布的“僞造軍功罪”,便切切實實地坐實在他身上!能做風投的人,雖未必是至誠至善,卻絕對不可能是一個、會把自己犯罪事實登報公開的、頭号傻蛋。
于是,在龍瑪茵的輔助下,組裡趕工完成盡職調查,銀行順利在這個項目搶先注資,獲得了元老級别的優惠管理費折扣。
“你最近的工作表現不佳,報告寫得很差,我每次審閱都要花将近四個小時,才能改完發表。”吳索夫從白克薄那裡吃癟回來,便把龍瑪茵帶到茶水間的高腳桌,批評她的工作。龍瑪茵為了方便記錄,帶上了自己的手提電腦。
自從龍瑪茵把吳索夫的“豐功偉績”告知人事後,他就一直拖拉着不審閱龍瑪茵的報告,讓龍瑪茵無法及時交稿。每次龍瑪茵去催問,他就當衆拉下臉來,怒斥她打擾自己上班。
“是嗎?四個小時,你說的是哪份報告啊?最近你沒有審閱我的報告啊。”龍瑪茵回想了一下,确定自己記憶無誤。
“就是星辰基金那篇。”吳索夫急忙回答。
看來他是有備而來,龍瑪茵心頭一陣冷笑,面上保持冷靜:“那篇報告我記得長達五、六十頁,四個小時也就是兩百四十分鐘,你要看自己的手寫筆記,要複制粘貼,要删改,要打字,尤其是不使用control C 和control V的前提下,我覺得花四個小時非常合理啊;況且你這四個小時是一個岔不打,一直在改報告嗎?會不會把你喝水上廁所的時間,也算在裡面了呢?”
吳索夫臉色白了一陣,賭氣道:“你别跟我說什麼幾分幾秒的,我不管,我覺得不行就是不行。别忘了,你是我的手下,我讓你幹嘛,你就要幹嘛,你的工作職責我可以随時改變。就算你報告人事一百次,你也休想保護自己。再想着記錄我,保護自己,也不過是徒勞無功罷了。”
“哦?那我可要為公司着想,善意提醒一下你了:我的簽證,是公司引進的高級技術人才,我的職責範圍那是要花錢請律師填表修改,上報勞動局,獲批了才能開始的……希望公司遵紀守法,千萬别忘了。”龍瑪茵口中雖婉轉,言語間卻充滿了諷刺。
誰不知道,本地人好吃懶做常上街,動辄又打又砸又搶又燒,根本不會願意做這些吃力不讨好的工作,這才導緻南邊圍牆失火,每年湧進來的遊民無數,含辛茹苦地承擔着黑工風險,卻解了這片土地的燃眉之急,讓普通中産也能吃得起飯,住得起房,開得起車。
更何況,龍瑪茵頂替的洛凱森,就是本地人。她不僅不求着吳索夫要這份工作,在職休完産假後,還潇灑地主動辭職,做了富太太,根本一個眼神都不給吳索夫。一想到吳索夫失去對洛凱森控制後,狂怒而扭曲的嘴臉,龍瑪茵心裡就打起歡快的鼓點。
“我不會随意改你的職責範圍的。”吳索夫吃了癟,仍不放棄對龍瑪茵的打壓:“但你以後要注意自己時間的安排,沒有我的批準,不允許參加任何我們團隊之外的任何公司内外活動。我上班到幾點鐘,你就要上班到幾點鐘;哪怕我在别的時區工作到這裡半夜十二點,你也要随時待命。你是我團隊的人,隻有我對你的評價才是公司看重的,其他人說的都不做數。”
還在跟我玩這套離間計嗎,狗東西。你姑奶奶已經倦了。
龍瑪茵哧地笑了起來:“這樣啊,那太簡單了。以後我參加任何業界活動,我直接請帶薪休假。我帶薪休假期間幹什麼,是我的個人隐私。你半夜十二點在哪裡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要脫了衣服上床睡覺的。你要還像以前一樣,給我私下發短信,問長問短,是不是不太合适?謝謝你好心提醒我,我也送你一句話:從你我,到公司的CEO,哪怕包括白克薄,米卡姆,也隔了七八個人。其他人說了做不做數,我不知道,你肯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