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什麼?”楚杉辭見他欲言又止,低聲催促道。
“隻是春南把守在外,她身手極好,隻放走了景春一人。景春逃生出來,找到我,央求我去救那剩下的人。我将驚吓過度的景春略略安置好後,便返回到行宮之外的霜降樓。樓外除公主和站立在公主身側的管事嬷嬷之外,便隻有春南一人。我将其打暈後,帶走了一位乳母、四個奴婢、兩個公子。其餘人在我趕到之時,就已都被漫天大火盡數吞噬。”
楚杉辭原本似等宣判般顫巍巍,聽到這兒,她終于支撐不住,身形一時不穩。“公主。”衛長青一驚,出聲喊道。
“無礙。”她自穩了穩心神。還好,當年十五人,至少還有八人劫後逃生。可是慶幸之後,她卻又是一股悲痛。
“另外七人,他們面對吞噬的火海時該是多麼絕望。阿辛那年才九歲,卻能憑一己之力救出七人。而我身為公主卻什麼都做不了。”她面上盡是悲恸之色,幼時深深的無力感和恐懼感撲面而來。
“公主那時,也才十歲。”衛長青出言安撫道。
楚杉辭抹了抹眼睛,她舒了一口氣,從袖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木盒,盒子極其精美,裡面靜靜放着一枚玉佩,那是六年前她精心為阿辛挑選的。
楚杉辭細細摩挲着盒面,溫言說道:“‘楚人有賣其珠于鄭者,為木蘭之櫃,熏以桂、椒,綴以珠玉,飾以玫瑰,輯以羽翠’,雖此楚非彼楚,此盒不如書上所言之盒,但亦是楚杉辭代表楚國的一番心意。還請衛大人轉交景春公主。”
“公主何不親自送去?”衛長青眼眸一閃,他好似明白了永甯公主今日之意,似笑非笑說着。
楚杉辭一頓,忽地在衛長青前跪下,磕頭道:“楚杉辭自知無顔面對公主,我不求公主和衛大人能原諒,隻求不要遷怒楚國。楚國皇室有罪,然楚國百姓何其無辜。”
在得知阿辛活下來的那一刻,她心中固然雀躍不已。可是之後,便是更為現實的緊迫感。如今晉蜀強而楚國勢弱,魏景春為晉國唯一的公主、晉皇的掌上明珠。楚國如此痛下殺手,便是授人以柄,給了晉國讨伐的理由。
因此,不光為了她的心結,便是為了楚國,她也須得證實阿辛是否為景春公主,以及有幾人知道、又知曉幾分。
衛長青心中确有對于楚國暴戾手段的不滿和憤怒,但見楚杉辭此般言狀,忙起身移避。“長青何德何能受公主如此大禮。”
窗邊的蕭陌珩聽到響動,偏頭而看,卻隻見楚杉辭跪立在地。他手指悄然握緊,心中卻有幾分好奇。到底是什麼事情,能讓楚杉辭行如此大禮?
但奈何他隔得太遠,二人聲音太低,如何也聽不清。
“衛大人既與景春公主多年未提此事,想必也是不欲計較。可是不得大人承諾,永甯心中不安。”楚杉辭聲淚俱下,凄然低聲說道。
衛長青半蹲在其側,眼底掠過一抹驚訝,随即嘴角扯出苦笑,扶起楚杉辭:“永甯公主放心,我與景春不會再提。”
楚杉辭而後才緩緩看着衛長青,往日潋滟的眼眸此刻溢滿了淚水。
蕭陌珩從遠處走了過來,見楚杉辭此刻眼睛微紅,沉默幾秒,他收回視線,而後溫吞吞地說:“時辰不早了,蕭某便帶公主先走了。”
蕭陌珩與永甯公主正要走出房門,卻聽身後人突然出聲:“蕭大人且慢。”
蕭陌珩止步,而後轉身看着衛長青。他神情溫潤,一雙眸子中帶着些疑問和不解。
“永甯公主是和親公主,還請蕭大人此後與公主保持距離。”衛長青出聲警告道。
“衛大人說笑了,”蕭陌珩聽到此話,微微一笑,語聲低沉悅耳:“我與永甯公主隻是各取所需罷了。”
江濤從四樓包間緩步而出,春風一度,他眼神疏懶,帶着略微的醉意。正下樓時,他見太子少師蕭陌珩長身玉立,身旁站立着一娉娉婷婷的女子,雖面容半遮,卻難掩美意。
他興趣漸濃,快步而去:“蕭大人。”
楚杉辭聽聞聲音,與蕭陌珩并未停留,俱是默契地加快了腳步,恍若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