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四下無人，蕭陌珩卻仍是往日現于人前的溫雅模樣。她走近，替他研了會兒墨，似有擔憂地開口：“蕭玉成，你可是生我氣了？”

蕭陌珩輕笑了幾聲，溫聲道：“在下怎敢生公主的氣？公主做事勇猛決斷，令在下歎服。若公主無事，便出去吧。蕭府廟小，容不下公主這尊大佛。”他的言辭犀利尖刻，可語氣仍舊溫和。

楚杉辭身子一顫，緩緩蹲下身子道：“蕭玉成，我錯了，你不要生我氣好不好？我應該同你商量，而不能如此莽撞。”

蕭陌珩垂眸，眼前的楚杉辭雙眸凝淚，臉色蒼白無比，嘴唇尚有些咬傷的破口。他移開視線冷笑道：“公主誤會了，你我便當從未相交。”

“蕭玉成，要如何，你才能消氣？”楚杉辭緊握着蕭陌珩的手，聲帶懇求地道。

蕭陌珩冷冷甩開楚杉辭的手，似帶嫌棄地開口：“公主，在下曾與你說過，隻要你聽話乖巧，蕭某自然無所不應。上元節你拿蕭某當擋箭牌，我不也答應你了嗎？”

楚杉辭一愣，原來他都知道。聽話乖巧，她心中冷笑，垂下的眼眸閃過一絲冷色。她再擡眼時便又是滿目真誠。

蕭陌珩隻是凝眸在眼前滴墨的紙張上：“楚杉辭，你是以為我非你不可嗎？你之所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為人人避而不及之人發聲，不便是仗着魏景春和我嗎?”

蕭陌珩将筆忽然扔掉，墨水濺在地上，他掐着楚杉辭的脖子，逼視着她的眼道：“楚杉辭，你隻是我閑來無事的玩物，知道嗎？擺清楚自己的位置，别自視甚高。”蕭陌珩突然松開手，楚杉辭倒在了地上。

楚杉辭看着他的眼眸，認真又笃定道：“可是在滿朝文武無一人敢為我發聲時，蕭大人挺身站了出來。”

蕭陌珩的眼中閃過一絲嘲諷：“那又如何？聖上一眼便知他息事甯人的态度，蕭某不過順勢而為、讨其歡心罷了。”

楚杉辭的目光明明滅滅，她起先笃定蕭陌珩不過是借此施壓規訓，如今卻已不知如何是好。

楚杉辭的目光移到眼前的一杯茶上，心生一計。她端茶到蕭陌珩嘴邊，軟聲道：“玉成，永甯知錯了。你不要與永甯置氣好不好？”

蕭陌珩斜睨了她一眼，毫無猶豫地拂開。茶水立時潑了出來，楚杉辭盡力拿穩了茶杯，但茶水卻潑到傷口上。楚杉辭本預料到了痛感，可如今刺痛感襲來，也不禁讓她低聲吃痛一哼。

蕭陌珩低下頭，看了眼她手上潰爛的傷口，神色晦暗不明。他快速移開了視線，扔了條手帕給她：“公主若無事，便速離去吧。蕭墨，我會安置。隻是日後，公主怕是不能再見了。”

楚杉辭低下頭，淚水一滴滴掉落，她撐着桌檐勉強起身：“蕭大人，除夕那日衛長青看到我與你在一處了。”

蕭陌珩眼眸中閃過一絲詫異之色，淡淡“嗯”了一聲，不再言語。楚杉辭見狀，便出了書房。

“公主怎麼了？”春曉一臉關切地看着楚杉辭。

楚杉辭抹了把眼淚，而後轉頭看了一眼書房，回頭淡淡道：“沒事，走吧。我們去見蕭墨。”

楚杉辭坐在床邊，靜靜看着蕭墨的睡顔。他方及五六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是卻餓得皮包骨頭、羸弱無比。

看着蕭墨的眉眼，她試圖回想蘇嫣然的面容，可是卻是一片模糊。她隻記得她是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柔弱卻堅強，善良卻勇敢。

楚杉辭小心翼翼的撫摸着他，輕歎道：“墨兒，你姐姐是一個極好極好的女子。我相信，我們墨兒日後也會是一個光風霁月的好男兒。”

楚杉辭低眸凝視了他許久。蕭陌珩雖喜怒不定，但他少時同是坎坷，想必不會為難蕭墨的。

她将自己身上僅有的錢财以及發間最值錢的簪子取下，放在了他的枕邊，又幫蕭墨掖了掖背角，便走了。

楚杉辭沒有注意到，她走後蕭墨眼角流下的一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