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昇沒什麼特别怕的事,除了上台演講——在他這兒被視為一輩子都過不去的坎兒。
“你的公司就你秘書一個可以用的嗎?”
“啊對。”
“遲早倒閉。”
簡萼瞪了他一眼,抱起西服準備進衛生間換,進去前他特意“提醒”了一句:“搞砸了你也得給我報銷。”
“111。”
*
好在慈善晚會就辦在這個酒店,免去了來回折騰的麻煩。
簡萼跟随着圖昇入場,在圖昇的合作夥伴靠過來之前就重新沒入不顯眼的地方。
不得不說,目前為止整場晚會最讓簡萼滿意的就是菜品和點心。
正吃了個半飽有些口幹,簡萼終于舍得離開那小小一隅,去尋覓喝的。
酒在這裡倒是随處可見,但它的誘惑遠不及可樂——如果這裡真的有的話。
好像還真有。
簡萼隔着人群覓着了那紅色的罐罐,蠻亮眼。
拿着它的人看不太清楚,簡萼打算走上前禮貌詢問一下。
剛起步,左肩就被人按捺住了。
圖昇遞給他一杯果汁,道:“馬上到你上台了,先喝點東西潤潤嗓。”
“111。”
簡萼跟他走近演講台旁,離了五步,漫不經心地看他和主持人交涉,一點點的抿那杯果汁。
主持人又跟主辦方确認安排無誤後,微笑着走過來,耐心地同簡萼交代流程。
圖昇見他不在狀态,突感擔憂地問:“你準備好說什麼了嗎?”
簡萼眨了下眼,分散的注意力從四面八方收攏。他把喝了三分之二的果汁塞回圖昇手裡,嘲到:“你現在才知道擔心嗎?”
圖昇眉頭突突跳,“我就應該把秘書拖過來。”一點點小感冒罷了,資本家不能這麼心軟……大不了事後給些補貼,相信秘書一定非常樂意。
不過晚會的中心還是社交,演講台上的人說了什麼大家不會太在乎,這種演講又一般是各個捧一遍的廢話,隻要别亂說話,講得再不好也會有想要攀附的人捧場。
簡萼不仇富,也沒有什麼憤世嫉俗的正義感,更不可能當衆痛罵在座的資本家們,不會說什麼“慈善晚會是虛假的,你們全是僞善”之類的話。
這種事情或許不像表面那樣完全的好,但也不至于所有都不可信賴。簡萼相信圖昇。
他站在台上時,體貼的為圖昇找了一個“身體有恙”的借口,接着就像在講台上一樣,微垂着眼簾,一闆一眼地講述。
任文字如流水,縱遠去。
聽過他課的老師或多或少都指出過互動的匮乏。哪怕是眼神的交流也稀罕。
無論台下坐的是誰,台下的人在幹什麼,他們是什麼反應,簡萼依然講他的課。
他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好老師,當楷模的熱血早被消耗殆盡。
剛入行的時候卷過一段時間,帶班的語文穩進年級前三。
後來有私立學校想挖他過去,他婉拒:“卷不動了。”
從此徹底躺平。
校長恨鐵不成鋼,多次找他談話,翻來覆去的意思就大概是那麼幾個意思:什麼你要肩負起學生的未來,什麼你不僅是對不起你自己,還是對不起學生們之類的。
簡萼喝茶的嘴都被校長養刁了,他為了那幾壺茶默默聽校長念念叨叨,但仍然不改。直到有一次校長悟出了他的小心思,氣得故意給他沖又苦又澀的陳茶。簡萼當時面無表情地放下茶杯,努力把茶咽了下去,他說:“我問心無愧。”
校長把他趕出了辦公室,伴随着震耳欲聾的摔門聲。
但自從上次那堂課後,簡萼的良心有那麼一絲絲的撼動。
思及此處,簡萼撫上心口,摸到了那枚白瓷羽毛胸針。
思緒拉回,簡萼幹脆利落地做了結束語,順勢鞠躬退場。
畢竟隻是那麼一絲絲的撼動。
簡萼自覺課堂上講的東西和之前沒什麼兩樣,隻是他更加尊重個人命運——總會有那麼個别主動認真學習的,他們會自己對自己的未來負責。
簡萼下台後在圖昇殷勤話語的轟炸中接過還剩三分之一的果汁,擺了擺手讓他回到他的社交場去,自己閑庭信步地邁向甜品處。
他才半飽就被拉去幹活。
空杯在手裡打了個圈兒,簡萼砸吧砸吧嘴,還是比較想念可樂的滋味兒。
說曹操曹操到,有人伸手遞出一瓶紅彤彤的罐裝可樂——從他的後背。
簡萼回頭,是那張同樣被想念的臉。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許楊禮讪讪收回手,道:“我以為你會想喝。”
許楊禮的服裝沒那麼正式,西裝外套不知道被他脫去哪兒了,白襯衫的長袖不是很規則的被挽至小臂之上,酒紅色的西褲在沒有聚光燈的角落黯淡。
簡萼揚了揚下巴,道:“幫我打開。”
許楊禮笑着擡手在額角輕點,“遵命。”
圖昇反向給這些那些的老總們灌酒,把該談的事情談完,從中脫身。
他拉了下領口,走去簡萼那邊想拌個嘴透口氣,卻見一個身影保持着不近不遠地距離把簡萼遮了一半。
圖昇停下,簡萼喝了口那人給的東西,看上去心情很好。
瞧着比喝他給的果汁時心情好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