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稚沉默了片刻,堅定地說道:“走,約好了的。”
“那不就行了?”168号笑着說,“有時候結果并不重要,隻要享受了過程,沒有遺憾就好。”
遊稚一笑置之,總覺得168号擁有超越人類認知的智慧。他曾好奇這家夥的來源,是否真的屬于這個世界,然而168号始終隻道“天機不可洩露”。
罷了,英雄不問出處,遊稚安慰自己。雖然168号偶爾欠揍,但大多數時候還算有趣,而且似乎一直在進行自我優化,能夠精準掌握遊稚的思維習慣,對時下的詞彙也了如指掌,像個智能但又愛八卦的閑聊夥伴。
也許是遠離城市的緣故,郊外的夜空更加通透,星辰比酒店樓頂看到的更多。遊稚洗完澡後,搬了張躺椅到窗前,試圖尋找北鬥七星,可無論如何都找不到。他皺了皺眉,心裡隐隐浮現一個念頭——這裡真的還是地球嗎?
想不通,他索性放棄,臨睡前随手翻了翻床頭櫃,想看看有沒有鬧鐘,結果一打開櫃門,整個人都愣住了。
——滿滿兩櫃子的情趣用品。
遊稚俊臉一紅,迅速關上櫃門,回頭看向程澍,後者挑眉,慢悠悠地替他拉開櫃門,意味深長地欣賞了一番,才笑着替他合上:“這家主人還是個性情中人。”
遊稚:“……”
“好好睡覺,别胡思亂想。”程澍笑着揉了揉他的頭發。
兩人相擁而眠。
之後的旅程,他們走走停停,已将近一個月。
陽光将他們曬黑了一些,頭發也長了,風塵仆仆的模樣掩蓋不住眼底的光亮。離開市郊後,并不是每晚都能找到空置房屋,他們便就地紮營,輪流守夜。野外與他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既沒有溪流水源,也沒遇到豺狼虎豹,甚至連蚊蟲都沒有。大多數時候是大晴天,偶爾下雨,很快又放晴。
算起來,他們已經向南行進了三百公裡,按理說早該走出城市邊界,可四周依舊空無一物,沒有防護牆,也沒有任何機器人或人類的蹤迹。
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他們四人。
彼此間毫無隔閡,随意地吐槽機器人政權,分享故事,革命友誼空前升華。
某日傍晚,天色漸暗,流漓在前方偵查,興奮地喊道:“那邊有居民區!”
衆人聞言精神一振,快步跟了上去,結果剛走到一棟别墅前,周圍的窗戶瞬間打開,數十支槍口對準了他們。
“報上身份!”擴音器中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語氣冷冽,“人類,機器人,還是生化人?”
流漓愣了一下,連忙舉起雙手,大聲喊道:“我們是人類!沒有武器!隻是想找個地方休息一晚!”
話音落下,屋内傳來一陣低語交談的聲音,片刻後,槍口緩緩撤下。門緩緩打開,幾十個少年陸續走了出來,警惕地打量着他們。
丞帛和程澍見狀,也立刻舉起激光炮戒備,氣氛瞬間緊繃。
流漓連忙勸道:“我們真的沒有惡意,大家一起收槍吧?”
他率先放下手中的物資,丞帛則滿臉不甘地收起武器,對方也象征性地做了同樣的動作。
帶頭的少年緩步走來,遊稚看清他的臉,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那人,竟然長得和初照人一模一樣。
“你們好,我叫照人,叫我阿照就行。”初照人伸出右手,笑容溫和,“幾位怎麼稱呼?”
四人小分隊分别做了自我介紹,簡要交代了自己的來曆,随後便被照人請進了基地的臨時指揮中心。雖然見到了久違的同胞,但遊稚始終保持警惕,畢竟在這個末世,人類營地未必安全。他擔心對方會吞并他們的糧食,甚至将他們派出去當炮灰,因此在交談過程中一直沉着臉,從照人的話語中尋找漏洞。
丞帛與流漓卻沒那麼多心眼,出來一個月第一次遇到同類,興奮地毫無保留地分享起自己的經曆。而照人似乎也是個爽快人,誠懇地介紹了基地的情況。
照人比遊稚大五歲,參加拍賣會時被一名邊遠貴族買走,在主人的領地裡生活了五年。營地裡的大多數人曾是機器人貴族的“人寵”,随着事态失控,他們開始聚集逃亡,并在途中接納了一些流亡者,互相學習射擊與格鬥,以求自保。
“你們為什麼要遷徙?”遊稚問道,“機器人允許你們出來?”
“看來你們對目前的情況完全不了解。”照人歎了口氣,“這些人的主人,大多都‘逝去了’。”
“逝去?”遊稚敏銳地捕捉到這個不同尋常的用詞,皺眉道,“什麼意思?”
“身體還在,但意識沒了。”照人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很快又調整好情緒,“你們從拍賣會過來,應該已經見過了吧?”
“嗯,喪屍。”流漓點點頭,回憶起那些行動詭異的機器人,“所以,西疆也遭殃了?”
“是的。”照人神情凝重,“有幾名西疆貴族去參加拍賣會,回來後便開始攻擊領地内的其他智械。大部分機器人毫無防備,幾乎在見面的一瞬間便被摧毀了意識。我們的技術人員曾嘗試連接樞的數據庫,想恢複主人的意識,但備份數據全被清除,他們徹底變成了隻知殺戮的廢鐵。”
“不過,他們并不會主動攻擊人類。”
遊稚皺了皺眉:“……所以你們的領主死了,你們反倒自由了?”
“是的。”照人苦笑,“這算是絕境中的好消息吧。”
遊稚一時無言。
然而,他很快意識到另一個關鍵點:“等一下,你剛才說——你們的成員能訪問樞的服務器?”
照人微微一笑,挑眉道:“你們剛到,自然對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
他站起身,做了個“請”的手勢,“時間不早了,咱們邊吃邊聊?”
遊稚用眼神詢問隊友的意見,經曆了半個月的生死與共,他們已然培養出心照不宣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