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桃放下杯盞,認真糾正他,“我們可以不在南街村,可以在其他地方認識。”
“哦。比如?”
“... ...”
想不出來。
賀桃本來很低落的情緒,被盛徹這麼一打岔,消失了七七八八。
她喝完杯盞裡的酒,看着盛徹還餘下的半碗粥,催促道:“你也吃太慢了,粥都冷了。”
“拜好朋友所賜,剛沒時間吃。”
“... ...”賀桃閉嘴了。
賀桃給自己再倒了杯果酒,耐着性子等盛徹喝完粥。
他慢吞吞的,像是能從一碗白粥裡吃出朵花兒一樣。
賀桃看着他放下勺子,跟着放下酒杯,交代道:“待會兒你一定要蓋一床厚厚的被子睡覺,隻有汗出得快,病才能好得快。”
說完,賀桃偏頭看了眼落到門檻裡側的陽光,光斜拉了很長,該過了申時。
“我要回去了,有好多行李要收拾。”
“嗯,順便跟青竹講一聲,讓他把李掌櫃的貨單拿給我。”
賀桃收回往外跨的腳,“你不睡覺嗎?”
盛徹輕擡了下眼皮,“大白天的怎麼睡得着。”
賀桃停在門邊,思考了片刻,“不然,我給你講故事。”
說完,她又覺得不該講,她生病最喜歡聽故事了,但是這招對盛徹該是不管用的。
就在賀桃打算自己給自己找個台階的時候,盛徹非常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也行吧。”
有春秀在,賀桃跑去盛徹房裡講故事肯定是不行的,隻得青竹将厚厚的棉被抱到書房軟塌上。
賀桃在書架上翻找雜書,最後選了白話文擴寫的《夷堅志》。
“你給一個病人念鬼故事?”
賀桃理直氣壯,“其餘那幾冊書我都看完了,隻有這個看了一半。”
她溜圓的眼睛轉了兩圈,“而且,你被鬼故事吓到,有助于發汗。”
“... ...”
賀桃坐在小馬紮上,雙手捧着書,開始朗讀。
女孩的嗓音幹淨又軟和,并不适合讀鬼故事,但她讀得很認真,盛徹也沒有出聲打斷。
“有一位讀書人,他名為張子能,精通四書五經。他的夫人姓鄭,相貌極美,在夫君功成名就的時候,她染上了重病...”
“不聽這個,換一個。”
賀桃情緒醞釀了一半,忽然卡殼,“為什麼?”
盛徹偏頭,瞳孔帶着釉質的光澤,“因為病者為大。”
“... ...,那講這個,天津乞者。”
“嗯,行。”
盛徹沒打算睡覺的,也不知道是藥的作用,還是賀桃講故事起了用,他完全睡着了。
醒過來的時候,賀桃已經不在,《夷堅志》卷着一半書頁,放在小馬紮上。
他坐在塌邊瞧了眼,她還是翻回了張夫人那頁,把故事讀完了。
最後化作厲鬼的張夫人拍斷了郎君的子孫根,讓他們張家斷子絕孫。
這種故事前面兒,就該寫個未成婚女子禁讀。
盛徹合上書頁,喚了聲青竹。
青竹推門進屋,“郎君是否要用水?”
“嗯。”盛徹問到袍子上的中藥清苦味,輕蹙眉心,“再帶套衣裳。”
“喏。”青竹知道他性子,但還是多問了句,“郎君晚飯是在書房用還是去堂廳?”
“不必那麼麻煩,随便拿盤子糕點就是。”
“喏。”
盛徹随便吃了點東西墊肚子,點着蠟燭,處理起堆積的事。
青竹一般不會在他做事的時候打擾,但他遇到沒法做決策的事,隻能硬着頭皮又來找了盛徹一趟。
“什麼事?”
青竹拱手行了禮,“郎君,中午來的李掌櫃又回來了,說是有幾匹緞子價格寫錯了,非要當面和郎君道個歉,并把多收的銀錢還給我們。”
盛徹擡眉,下颚線條鋒利硬朗,“貴了就貴了,又沒幾個錢。她若非要還,你收着就是。”
青竹臉上出現為難的神色,“可是小李掌櫃說什麼都要道歉,小的勸不走。”
“那就說我重病卧床,不方便見外客,讓她别強人所難。”盛徹身子融在昏黃的夜色裡,顯出幾分生硬和漠然。
“要還是不走...”
“不會。”盛徹垂眸繼續看着手裡圖紙,“我身體抱恙不見客是一直以來的規矩,她做生意,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她硬是要等,最後隻會得一個‘不體恤人’的名頭。”
盛徹确實有這個規矩。若是身體不适,決策上總會有欠缺,氣勢上總擺脫不了示弱的刻闆印象,所以他從不待客。
有盛徹這話,青竹就有了把握。
他告了退,去外面回話。
李青蓮有些不甘心這麼計劃都沒見着盛徹。
她面上帶着擔憂,開口問到:“郎君是什麼時候病的?這麼一點風聲都沒有。”
青竹本想說昨晚,可又想着賀桃中午才來了。
他老實慣了,根本不會撒謊,磕磕絆絆的說到:“中午,吃...吃完飯就覺着身體不适...不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