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清音堵在門口，靜靜聽着藍蕊奚落，愣是沒讓她進去。

藍蕊着急出去，也沒工夫同她在這兒耗。自傷好後，她的心也從以前一樣飛出了行雲閣。恰好她在景福台當差的小姐妹找過來，說是景福台因着邵美人新孕，裡裡外外多出不少活兒，叫了她過去幫忙。

藍蕊心裡歡喜，卯着勁想在邵美人和崔婕妤面前混個臉熟，能尋機去景福台伺候。

行雲閣這位娘子，總歸是撐不住的。藍蕊聽聞過司藥司的怠慢，也和其他宮人閑聊過，自知不能坐以待斃，若真像阿音那個傻丫頭一樣老老實實在行雲閣伺候到俞娘子歸天，就真是哪都去不了，隻剩個被遣去掖庭受教的命了。

藍蕊不甘，想盡辦法要為自己謀個去處。

尤清音堵在門口，藍蕊也剛好躲懶，一心想着快點去景福台，走前白了尤清音一眼，鄙夷道：“蠢丫頭。”

尤清音關門落鎖，深吸口氣回到阿姐床前。

上京春短，春日宴後逐漸有了夏的氣息。卧房窗開小縫，尤清音隻穿薄衣也覺悶熱，後背汗濕，裡衣洇濕了一大塊，但看着阿姐蒙在厚被下仍然慘白的面色，咽下喉舌幹澀，沒敢吭一聲熱。

這幾日，俞思病狀急轉直下，幾乎不能言語，今日甚至連咽下湯藥都很困難。辰時尤清音喂她白粥，一碗粥艱難喂下去，起身才發現，原來大半都灑在自己衣裙上，俞思并未咽下多少。

太醫署早無人管行雲閣的死活，司藥司的藥還有小半沒喝完，尤清音坐在阿姐床前，想笑笑與她說話，剛咧開嘴卻忍不住要哭，大大的眼睛驟然泛紅，她趕忙低下頭，屏氣把這一陣情緒忍過去。

這幾日都是如此，除了做飯熬藥，尤清音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阿姐床前，屋子裡靜的可怕，她心裡顫的厲害，隻能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尤清音背靠床榻抱膝坐着，聽着身後阿姐虛弱呼吸聲，不忍看阿姐的眼睛，亦不敢讓阿姐看到自己通紅的雙眼。

她同阿姐說話，自以為把哭腔掩飾的很好：“阿姐還記得嗎？明州城裡陰雨連天，我剛去時很不習慣，發了一場高熱，好幾日都不退。”

少時畫面猶在眼前，淚落無聲，尤清音卻輕輕笑起來：“我還記得，我在床上燒的昏天黑地，分不清是做夢還是醒着，恍恍惚惚看見阿爹阿娘來找我，說是家裡香鋪又開了，要領我回家。”

“我以為是真的，迷迷糊糊想起身跟他們回河陽，卻怎麼都動不了，隻能在夢裡哭。哭着喊着醒了，睜開眼就看見阿姐趴在我身上同我一起哭。”

她的阿姐，是這天底下最最心善最最好的女子，是這世上最好的阿姐。

可是為什麼，命運要如此待她？

尤清音低頭抹去臉上的淚，轉頭看了一眼阿姐，卻見阿姐正半睜着眼睛看向自己，一瞬心頭劇痛，七歲那年看見家中香鋪火海滔天的恐懼痛苦湧上來，一行淚毫無預兆地滾下來，連她自己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