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思艱難伸出手，想替她拭淚。尤清音撇嘴，滿腹委屈不甘崩潰，眼淚斷了線往下掉。她把臉湊到俞思面前，一如少時那般，像隻受了委屈的小兔縮到主人懷裡，拼命搖頭求個撫慰。

她的臉緊貼阿姐冰涼的掌心，淚水濕了阿姐掌心，一滴一滴透過指縫落在帛被上，尤清音埋頭在她身上，聲音嗚咽：“阿姐，阿姐，阿姐......”

她連聲喚阿姐，為阿姐不公，為阿姐委屈，為阿姐心痛，可是萬般話哽在心頭，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心裡怨恨絕望滔天，她想起自己藏身狗洞偷窺春日宴，毬場之上豔陽草綠，所有人都鮮活高貴，活在陽光之下，龍座之上天子端坐，好不威風。

他們活得潇灑，卻忘了行雲閣裡的俞思，被他們碾落成泥，一生盡毀。

尤清音閉眼，怨恨之人的面容一一在腦中閃過，痛到極緻，全都凝結成了恨毒。

這一日入夜忽冷，夜裡風大，呼呼啦啦打在門扇上窗棂上，寂夜聽來有如勾魂鎖鍊摔打過來，滲人驚悚。

尤清音不敢睡，披了外衫蹲在耳房門口，悄悄守着阿姐。

約莫過了子時，外頭風聲漸停，尤清音抿唇聽見卧房之中時輕時重的忍痛歎氣聲，于暗夜中起起伏伏，她的心簡直都要随着那歎氣聲一道碎裂。

忍了再忍，還是起身點了桌上燭燈，跪到床前輕聲道：“阿姐睡不着嗎？”

夜裡，俞思不似白日那般堅強，聽到尤清音來問，齒縫艱難擠出一個字：“疼......”

“阿姐哪裡疼？”

尤清音慌了神，卻隻敢小心在阿姐身上試探，“是這裡？這裡？”

俞思隻是搖頭，尤清音的手指按在她的心口上，輕聲問道：“是這裡嗎？”

俞思閉眼，氣若遊絲喚她：“阿音......”

尤清音指尖顫抖，忽然明白過來。白日哭過還未消腫的眼睛又開始泛紅，她俯身貼在阿姐身側，氣聲同她确認：“阿姐是想着我，覺着心疼？”

燭光中，俞思看向尤清音，輕輕眨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