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盤算了一圈,雖不知衛勉與自己有何交集,但大概有了些想法。尤清音算着時辰準備去見衛勉,卻見藍蕊提了一桶水從廊上過來,腳下一瘸一拐的。
等到走近,尤清音坐着仰頭看她,笑了笑:“藍蕊姐姐腳上有傷,不歇歇嗎?”
藍蕊罕見地好脾氣,也朝她笑笑,提了水到院中放下,沒接她的話,反而關心起俞思:“娘子睡下了?”
尤清音笑着,不想解釋阿姐在做什麼,隻“嗯”了一聲。
自那日從後苑回來,尤清音找藍蕊說話之後,藍蕊忽就勤快規順起來,連給俞思準備粥食湯藥這種事,都不用尤清音動手便早早做好。
院裡灑掃漿洗的活兒,也比之前幹的利索不少,甚至晚上還記着要給俞思擦身體,老早就把熱水燒好提到卧房門口。
尤清音知道她是為何,也知道她盼着自己給她一顆定心丸,說一句邵娘子不會追究。
但她始終沒說,隻道會去求情,讓她安心在行雲閣便是。
日光投射,院裡那棵蕭條的海棠樹幾乎無花,稀疏枝葉殘影映在地磚上,風過亦不動,雖生猶死。
尤清音的視線從那影子上移開,走到正在院裡洗衣的藍蕊面前,一如既往乖巧:“藍蕊姐姐,我要出去一會兒,很快就回來。你替我在院裡守着娘子,好嗎?”
這話,那日她同藍蕊說過幾乎一樣的。那日藍蕊不耐拒絕,這一回,卻在尤清音說完後期待地擡頭,幾乎欣喜:“是要去見邵美人麼?”
尤清音卻沒答她的話,隻道:“姐姐在院裡守着便是,不必進卧房,若有動靜再進去。”
她的語氣與從前沒什麼兩樣,依舊是乖巧的,溫順的。藍蕊卻與從前大不一樣,聽她說完立馬點頭,激動之下有些語無倫次:“好、好,阿音你、你去便是了,我在院裡守着娘子,我定是、定是、定然是打足精神,絕不偷懶。”
邵美人來的時候,尤清音剛剛走出行雲閣。一腳跨過門檻,還沒站穩就見邵美人神色着急地迎面走來,身邊跟着位陌生宮女。
“娘子怎麼來了?”
尤清音迎上前,下意識想伸手扶她,剛要扶上又想到邵美人如今有孕,不敢輕易去碰,收了手同她說話:“娘子若要見奴婢,差人來傳一聲便是。如今天氣越發熱了,娘子走這一趟小心累着。”
邵美人一把握住她的手,沒察覺尤清音下意識的抽手,隻将她的手緊緊攥住,“本宮害怕,不想與你在景福台說話。”
“阿音,”她記得尤清音的名字,喚她時竟帶了點哭腔,“本宮有話想跟你說。”
尤清音本是要去見衛勉的,可邵美人找上門來,她也不能将人推開。
想要查出挽秋背後之人,為阿姐找到真相報仇,邵美人何其重要?
心下一對比,隻覺今日邵美人找上門,能夠繞過挽秋與崔婕妤與她說話機會難得。至于衛勉那邊,今日不見,後面再找機會便是。總之自己知道龍武軍巡邏的時辰,不怕蹲不到他。
心裡有了計較,尤清音就着邵美人緊握的手,扶她進了行雲閣。
行雲閣主殿空置,隻一間南房被她和藍蕊收拾出來放一些平素不用的雜物。盡管有些亂,但勝在稍顯幹淨。尤清音扶着邵美人往主殿南房走,解釋着:“我家娘子住在偏院,隻是尚在病中,不便讓娘子過去,還請娘子委屈南房說話。”
邵美人搖搖頭:“無妨。”
尤清音小心翼翼扶着邵美人過去,伸手推開南房的門,一股久無人住的灰敗氣味随着門扇湧出來。邵美人擡袖捂鼻,輕輕咳了一聲。
尤清音還沒動作,跟在邵美人身邊的宮女已經上前揮袖散灰,關切道:“娘子無礙吧?”
尤清音稍稍垂眸,餘光瞥了那宮女一眼,心裡浮現出挽秋那張關切溫和的臉,後背一涼。
從前的挽秋,也是這般細緻照顧阿姐的。
南房除卻雜物堆積,屋内正中隻有一張桌兩把椅子,剛夠二人說話。
薄塵貼在桌上,門開後風鑽進來,吹得滿屋揚塵。
邵美人身邊的宮女機靈得很,先了一步進去,拿袖子把桌子椅子擦得幹幹淨淨,這才轉身回來,扶着邵美人坐下。
尤清音跟着走過去,站在邵美人身側。
邵美人拉她的衣袖,“阿音,你坐我旁邊。”
邵美人既如此說,尤清音也沒同她客氣,坐下後看了眼站在她身側的宮女,才道:“娘子今日來找奴婢,可是有什麼事?”
聞言,邵美人面上浮起一層懼色,吸了口氣,握住她身旁宮女的手,看向尤清音時長睫在顫:“自那日回去後,本宮心裡就怕得很。”
“阿音,景福台裡每個人,本宮看着都害怕。尤其是挽秋和......”
似是鼓起勇氣,邵美人又道:“尤其是挽秋和崔姐姐。你救過本宮,本宮信你,也照着你的話做了,可這幾日實在寝食難安,害怕的緊。”
“阿音,本宮信你,你告訴本宮,究竟該如何?”
尤清音靜靜聽她說完,心裡始終有些不放心她身邊那位宮女。
邵美人看出她的顧慮,拉過身後宮女,動作親昵:“春景是随本宮入宮的貼身侍女,自小長大的情分,絕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