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裡的哀嚎随着二人對話漸消,夜色重重壓下來,轉眼便是天明。火光消弭,隻餘滿地焦黑破敗,殘垣斷壁裡,隻剩一半的牌匾上,隐約剩個“宋”字。
衛勉眼神一凜,猛地記起這是何處。
宋府牌匾,他好像見過。
這是、這是工部屯田司郎中宋營的府邸!
握着尤清音指節的手更是用力,尤清音呼痛,他卻好像聽不見。腦中畫面變換,他看見有人一身黑衣持刀疾行夜色中,乘着一抹鋒利寒光,翻身進了一座小院。
手起刀落,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本在小院房中寫字之人,就被黑衣人一劍封喉,熱血噴灑在桌案文書上,染紅筆墨。
衛勉走上前,認出被殺之人,正是調去容州的工部屯田司郎中宋營。
一段殘缺記憶,終于在衛勉腦中串聯起來:容州命案壓不住,上告之人進京欲告禦狀,幽王監管工部之事,與容州分地命案有所關聯。恰逢陛下回宮,未免此事告至禦前,幽王本欲暗殺上告之人了結此事,自己卻因老師所言,谏言幽王若殺上告之人,恐被太子抓住把柄,更為被動。不如遠調工部宋營,将此事拖回容州處置,不要在京中動手。
幽王依言遠調宋營,本想讓他将此事不了了之,卻不想宋營上任容州後嚴查命案,甚至将上告之人保護起來,久不判罰,眼看宋營就快查出真相,随時可能上京面聖,幽王派人暗殺宋營,火燒宋府,阖府上下死絕,三歲稚兒七旬老母亦不能免。
這些......
是真實的,即将發生的......
衛勉喉頭一咽,還要再回想,掌心卻猛地空蕩蕩。
龍武軍的力氣,十五歲的小姑娘如何受得了。尤清音兩根手指被他捏了半天,實在忍不了,疼的跳起來,拼了命抽出手,看向衛勉時眼神帶怒,“衛司戈這是做什麼?若不願相幫,直說便是了!”
衛勉看着她,一時眼神複雜。雖還不明眼前女子與自己關聯,但他已确定,隻要靠近此人,那些或許曾經屬于他的記憶,就會漸漸恢複。
倘若重生,總會有重生的理由,重生的意義吧。
那自己重生的理由和意義,又會是什麼呢?
衛勉沒答尤清音的話,隻從她手裡抽走藥方。雖已知道她所言夢境和相識都是假話,卻沒拆穿,隻道:“這藥方,在下可幫姑娘去查。姑娘答應在下之事,也請莫忘。”
诓騙無妨,眼下最緊要是借她幫自己恢複記憶。與其拆穿她,倒不如将計就計,假作不知與她接近,待到全部記憶恢複再說。
到那時,自己與此人何種關系,自然也就一清二楚。
小道風過,初夏也有落葉。二人背向而行,走出好一段,衛勉忽然停下,轉身去看,卻隻見尤清音一個極小極小的背影,如豆如塵,很快不見。
心底一瞬空落,不容細想,回身快步往工部去。
嚴府友想已等待多時,不知此刻還在不在工部。想要完成老師計劃,且不讓宋營及宋府上下再陷前世絕境,今日,他必須見到嚴府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