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思氣息依舊很弱,可是比起昨日夜裡已經好了很多。尤清音貼耳在她唇邊,聽到她斷斷續續氣聲艱難道:“阿、阿音......”
心裡一時狂喜,尤清音攥拳忍住,盡力平穩回她:“阿音在呢,阿姐可是有話想說?”
悶悶一道天雷忽然碾過,震的尤清音兩手有些發麻,她顫抖着摸到阿姐的手,将那一如既往的冰涼緊緊攥住,“阿姐想說什麼,阿音都聽着呢。”
俞思開口艱難,卻已是這段日子精神頭最好的時候了,被尤清音握住手,難得有力氣反握她,深吸了口氣,才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一句話:“阿、阿音,陪、着、我......”
“好!好!阿音陪着阿姐,哪兒都不去,好不好?”
尤清音跪在床前,雖覺奇怪,但見阿姐忽然精神不少,心裡頭隻有滿溢的高興,一時什麼都顧不上想。尤其是阿姐連日重咳,吓得尤清音白天夜裡都心顫,這會兒見阿姐不但能撐着身子坐起來,還能跟自己說話,真是歡喜的不知該怎麼辦了。
外頭還在下雨,藍蕊借了傘去景福台,半晌也不見回來。雨聲滴滴答答的,若是前幾日,藍蕊去景福台碰了壁,眨眼功夫也就回來了。
今日回來的慢了,尤清音握着阿姐的手,一時說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
阿姐病重時,她整日都想查出幕後真兇為阿姐報仇,恨那些作惡之人恨得牙癢癢,長夜裡翻來覆去閉不上眼睛。可這會兒握着阿姐的手,看見她眼裡久違的亮起丁點光亮,心裡隻剩激動和歡喜,什麼仇人惡人,尤清音半點心思都不願施舍。
她要的,從來隻是一個完好的阿姐。若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便能換得阿姐無虞,她什麼都可忍下。可若是......
若是沒了阿姐,這世上之人盡是可恨可憎之輩,都可去死。
眼看就該用飯,藍蕊還沒回來,尤清音不想阿姐知道藍蕊謀出路的事情,餘光瞥了一眼風雨作響的窗扇,輕聲道:“阿姐餓了吧,我去小廚房煮點吃的來。”
俞思面上仍是輕微笑意,黑洞洞的雙瞳迸出星點光亮,待尤清音說完話,還是十指攥着尤清音的手,像是聽見了,又像是沒聽見。
尤清音喚她:“阿姐?”
俞思面上笑意更深,笑盈盈看着尤清音,手卻依舊沒松開。尤清音想是阿姐好容易恢複些,一時舍不得自己走,小心翼翼把她十根手指捂熱了,又輕輕捧着放到被子裡,掖好了被角,俯身貼在她耳邊,哄孩子一般:“放心,很快就回來。”
俞思面上笑意忽然僵住,仰着脖子想說話,很是急切。尤清音怕她一時心急喚起病症,忙将手貼在她胸口安撫着,“就去小廚房煮點東西,很快就回來。”
許是安撫有用,俞思聽了這話,才緩緩松了身子,輕飄飄落到靠枕上。尤清音起身往外走,一步三回頭,等到回頭看不見阿姐了,才小跑着出了門往小廚房去。
午飯簡單,除了白粥小菜,俞思也吃不下别的。尤清音熟練生火煮粥,趁着白粥翻滾,又取了熬藥的砂鍋,另生了一個小爐的火,把阿姐要喝的藥一并煮上了。
她是幹慣了這些活兒的,鍋裡東西不多,再加手腳麻利火候大,煮好要不了多長時間。
等到白粥和湯藥都煮好,尤清音給阿姐各盛了一碗放到托盤裡涼着,自己趕忙也盛了一小碗,狼吞虎咽墊吧下,端着托盤往卧房去。
走上長廊,兩側皆是風雨,吹打過來頃刻濕了裙角。
藍蕊還沒回來,尤清音側頭看了看垂花門方向,空無一人,隻見風雨琳琅,猜不準她是進到景福台裡面,還是遇着了别的什麼事。
隻是照顧阿姐要緊,她無暇多想藍蕊。
數日不停的一場雨,淅淅瀝瀝澆熄了好幾輪紅日。今日的天照舊不好,沉雲死氣沉沉聚在天穹,一片陰暗。
天際沉雲就好像是一張大網壓在宮城之上,來往宮人低頭不看便覺如常,可若是誰人仰頭去看,才會發現那沉雲似網壓在頭頂,直叫人喘不過氣。
行雲閣裡無人去看,景福台裡也是,屋外風雨作響,殿内卻是暖融融的。
午膳時候,崔婕妤笑呵呵過來,還帶了好幾道特意命人烹制的菜肴,說是要跟邵美人一同用膳,姐姐妹妹一團和氣。
一牆之隔的耳房裡,藍蕊躲在櫃子裡瑟瑟發抖,一手緊抓櫃門,一手捂嘴生怕洩露聲音。
隔着櫃門和牆壁,聽着外間模模糊糊的談笑聲,也不知還要在這櫃裡躲多久,藍蕊心裡喊冤,暗道自己當真運氣不好,今日急匆匆趕在午時前到景福台附近,剛見着小姐妹,沒等問話就被拉着往景福台後門方向去。
“琴兒,這、這能直接進去嗎?”
崔婕妤下令嚴守景福台,藍蕊也怕得很,唯恐被崔婕妤的人抓到。被她喚琴兒的人扭頭做了個噓聲手勢,氣聲道:“藍蕊姐姐,你的話我都傳給邵娘子了。今日崔婕妤有事,午膳不在景福台用,邵娘子囑我若是見到你,定要想辦法把你帶去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