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澤白從車後方的雜物裡找出一團麻繩。
他将繩子一圈圈繞在神智不清的李楠身上,将他和座椅捆在一起。
李楠的傷口從手腕延展到手肘,且非常深,皮開肉綻。
也許是逃跑過程中太緊張,身體暫時屏蔽了手臂的痛覺。
馮慈看着被綁在座椅上的李楠。
他不算濃密的眉毛狠狠皺起,額頭布滿密汗,嘴唇發白。
她的異能也僅僅隻是幫李楠止住了血。
車子平穩地行駛着,之前的吵鬧不複存在,隻剩下衆人的呼吸聲。
大家都在安靜地觀察李楠的變化。
開車的董玉時不時看向後視鏡裡的李楠。
“怎麼樣了?”
“沒什麼變化。”
張若丹遲疑地開口問道:“如果他真的感染了呢?”
一陣短暫的沉默後。
“如果李楠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的話,他應該也會希望我們到時候能殺掉他,吧?”
全紹不确定地開口,隐隐希望有人附和他。
其實李楠的意願并不重要。
他們能做的選擇隻有利落地開槍或遲疑地開槍而已。
雖然他們隻是臨時組成的生存小隊,感情說不上多深厚,但到底是同行的人。
很明顯,潘小宇和李楠的關系要親密一些,他語氣笃定地說道:“他不會感染的。”
其他人沒有去反駁他,又沉默起來。
“他他他……”
片刻後,張若丹一邊指着被綁住的李楠,一邊往後退。
其他低頭不語的人聽到聲音後擡起頭。
小巴車左右後方的車窗全部被遮擋起來,将月色隔在外面,車内隻亮着一顆散發着微弱暖光的燈泡。
借着這光亮,衆人看到李楠的外表開始極速變化。
他的血肉憑空流失,一層厚重的皮萎靡地挂在骨頭上。
偏黑的皮膚泛出青色。
李楠的頭低低垂着,不用看就知道變成了什麼樣子。
“嗬……”
在董玉刹車的同時。
方澤白利落地舉起早已準備好的手槍,關保險,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砰——”
子彈霎那間貫穿李楠的頭顱。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前後不過二十秒。
董玉從駕駛座上站起來,車内安靜了一瞬。
潘小宇噌地一下站起來,“他,他……”
他喘着氣,大腦一片空白,一時說不出話來。
全紹輕拍潘小宇的肩膀,“這是唯一的選擇。”
方澤白來不及照顧他們的反應,撩開兩側遮擋車窗的小窗簾,看自己的槍聲有沒有引來喪屍。
幸好,周圍還算清淨。
“他還沒擡頭……至少要再确認些吧?”
潘小宇自欺欺人地開口。
方澤白看着孫楠裸露在外的青黑幹癟的皮膚。
“還要多确認?”
他不是個冷血的人,但這種情況有得選嗎?
還不如痛快些。
“找個地方埋了他吧。”董玉看着車内的衆人。
其他人零零散散地點頭,沒說話。
潘小宇的聲音突然拔高,還算稚嫩的面龐扭曲起來。
他指向陶一枝和空青。
“你!你們!如果不是你們,李楠怎麼會被感染!”
如果不是為了救她們,李楠就不會死。
剛剛還一起逃跑的活生生的人,現在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不怪她們怪誰!
他氣沖沖地朝着陶一枝走去,董玉和全紹趕緊拉住他。
陶一枝聽着他的指責低下頭,心裡極其愧疚,她鼻子一酸,眼淚啪嗒嗒落下來。
她覺得潘小宇說得好像沒錯。
如果沒救她們,也不會引來那麼多喪屍。
“滾下去!你們兩個都從車上滾下去!現在立刻馬上!”潘小宇的情緒已經失控,他越想越覺得這個邏輯沒錯。
他極力扭動着雙肩,企圖掙脫董玉和全紹的束縛。
哪成想董玉一個用力将他拽回來。
“夠了!”他壓低聲音,厲聲說道。
潘小宇紅着眼睛看他,聲線顫抖,“李楠死了,她們不用付出任何代價是嗎?”
“潘小宇,你不怪末日,不怪喪屍,不怪當時決定救人的我。你怪她們?”
潘小宇不安地攥起拳頭,“可是,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