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說不出話來,眼淚終于奪眶而出。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董玉伸出雙臂抱住這個十九歲的青年,“好了。”
另一邊的陶一枝已經崩潰,蹲在地上大哭。
說到底她也隻是個孩子,甚至比潘小宇還要小一歲。
末日降臨時她才十六歲,即使經曆了兩年末日心智也成熟不到哪裡去。
一旁的張若丹跟着她蹲下來,一遍遍撫摸她弓起的後背。
“不怪你們的……”
她一邊安慰着,一邊看向空青。
空青卻沒有任何反應。
空青看着那具了無生氣的屍體,隔絕了外界所有的聲音。
在他死亡的那一刻,她就陷入了思想的困境。
之前潘小宇和全紹反對救她們、沖她們擺臉色,空青一點都不在意。
不是因為她善良或者替人着想。
是因為她完全沒有将自己放在一個困境中。
空青遊刃有餘的原因是她把這當成了一場遊戲。
她知道自己并不會被喪屍怎麼樣。
即使她切實地站在人類身邊,也隻是在隔岸觀火。
她就這樣輕飄飄地看着衆人的驚慌、失措、絕望。
當大家逃出生天,慶幸活下來時,她還是那樣輕飄飄地置身事外。
直到有人死亡。
她驚覺自己冷漠、自大的态度。
原來自己是這樣的人嗎?
她不是連看漫畫都會掉眼淚的人嗎?
末日降臨,空青以一己之力将自己與世界隔絕。
獨處的兩年裡,與其說她的生活重心是漫畫,不如說她的生活重心是自己。
因為她能關心關注的也隻有自己。
以前的空青是有些讨好型人格的,踩狗屎運中大獎後選擇了自己真正喜歡的生活開始獨處。
獨處讓她找回自我,但末日的到來加速了這一環節。
自我變成了冷漠。
以前就算是個毫無社交的宅女,她也會見到給自己送外賣的外賣員,聽到鄰居偶爾的吵架聲,出門能看到不息的車流和人群……
哪怕鮮少與人交流,但她真切的生活在人類社會中。
末日之後做宅女則完全變了味道。
世界變得無比安靜,她的視角裡隻有她一個人。
她聽着窗外的風聲雨聲、鳥鳴蟬叫。
唯一的同類是漫畫書裡的人物。
她經常把他們當作真正活着的生命。
可每當從漫畫回到現實的時候,世界的沉默就會告訴她——其實你依舊是一個人。
她就這樣過了兩年。
這就是空青和姜好、小智、普鈴建立關系的根本原因。
她喜歡孤獨,享受孤獨。
但也會害怕孤獨,這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情緒。
她需要和這個世界産生一些關系。
但這三隻喪屍和人類又是不同的。
他們沒有任何生存壓力,空青和他們相處起來隻有嘻嘻哈哈。
人類是恐懼和無助的。
這種情緒對空青來說已經變得相當遙遠。
骨子裡的冷漠又毫無痕迹地覆蓋了她。
直到親眼看見生命的消逝,空青才感受到與這些人微弱的鍊接。
她又回到了人類社會中。
再回過神時,天色已經亮起。
日光透過窗簾照進來,車内一片朦胧。
空青環視一圈,昨晚大家是在車裡休息的。
李楠的屍體不在,估計已經被埋了。
她就這樣發呆了一夜嗎?
空青站起來,扶着手邊的東西走到了車門口。
拉開車門。
車停在高速路上,左右都是荒山野嶺。
世界白茫茫一片。
看得空青有些眼暈。
她沒走出去,伸出左手,冰涼涼的小雪花落在掌心,然後極速消融。
“下雪了。”她自言自語。
雪下了一夜,積累起來已經沒過了大半個車輪胎。
“看來今天走不了了。”
方澤白也醒了,站在她身後看着飄落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