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沒有了别的想法和表情,隻是不由地跟着笑,笑容輕柔。
秋思不敢停留,将頭轉回來,面向桌面。
轉身的霎那,聽見謝吟年笑着說了句話,語氣裡頗有幾分調侃的意味。
秋思聽後笑容壓制不住地放大幾許,像是心裡的笑容融化在了臉上。
過了幾天,學校下了通知,确定十一月中旬将舉辦秋季運動會。
為此,何延清下午還特意參加了一個小會議。
晚上班會,何延清将學校印發的報名表交到班長手裡,讓有意願的同學先自行報名。
大家聽到這個消息都十分興奮,有些是為自己要參加比賽而感到激動,有些單純覺得這是一個逃避上課,嗨玩一場的好機會。
總之,班上氛圍歡樂暢意,放眼望去一片的交頭接耳。
唯謝吟年這一排無動于衷,好像這件事跟他們沒有什麼關系。
何延清沒給大家太多交流的時間,本次班會還有一件事要交代。
學校要舉辦一屆書法比賽,時間暫時也定在十一月中旬。雖說時間還早,但預備着先把事情布置下來,給學生們多一些準備時間。
何延清看見大家聽完之後興緻瞬間低了不少,于是像吆喝做買賣似的,為自己的“商品”美言幾句,“這次書法比賽屆時會請專業的攝影團隊航拍,規模也會比較大。”
何延清說完,卻看見大家還是要笑不笑,滿不在乎的模樣,隻好自顧自繼續宣傳:“學校舉辦這次書法比賽的目的就是緻力于傳承中華文化,讓你們感受書法的魅力,因此這次書法比賽主題就取名叫‘墨繪五中’。”
最後幾個字,何延清念得緩慢,好似是覺得很滿意。
坐在窗邊的謝吟年和秋思本來是低着頭寫作業,隻是豎起耳朵大緻聽聽班會内容。
卻在聽到這句“墨繪五中”時,兩人不約而同噗呲一聲,埋頭憋笑。
好土的名字,兩人都露出嫌棄的表情。
講台上何延清鼓搗大家積極報名,可大家始終打不起勁。
倒不是關心什麼名字不名字的,就是單純對書法本身,自己實在沒那個能力。
何延清像是猜到大家的想法,“也不是一定要寫得好才能參加,重在參與,去感受一下氣氛。”
話是這麼說,可誰會願意去丢那個人。
何延清拿大家沒辦法,自己也隻是個拿着月薪完成工作的老師罷了。
湊了半天,離學校要求的人數還差一個。
何延清沒轍,但又不能強迫學生,真是不知道怎麼辦好。
彼時,謝吟年終于從書裡擡起頭,蓋上筆帽,沖着何延清舉起手,歪斜着頭,說:“那我來一個吧。”
他聲音還有些因着疲憊而帶來的慵懶,像真是為了給何延清湊數才去的,随意到極緻。
秋思在旁邊看着,他沒什麼多餘表情,但跟在籃球場上一樣的自信,一樣的自如,也一樣的有着掌控一切的力量。
何延清感謝極了,心想還是他這個課代表靠譜,總能救他于水火。
過了好幾天,運動會自願報名算是落下帷幕。
這天,班長将報名表交還給何延清。
何延清垂下目光,表格裡各個項目基本已經填滿,隻1500米長跑這一項空白着,紮眼得很。
何延清仰頭,詢問的目光看向班長,“1500沒人報名?”
班長努努嘴,搖頭說沒有。
何延清明白地笑笑,點了點頭。
等班長出去以後,何延清笑着跟辦公室其他老師說自己班上的情況:“我說這個運動會報名啊,都不願意跑長跑,都嫌累。”
另一個班主任也挺有同感,蹙眉頭,“一樣的,我們班也不願意報1500。”
一個不帶班的女老師适時接話,“運動會最後一天不是有教師運動會嗎?你們二位有沒有報名3000米長跑啊?”
意思很明朗,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兩位班主任默契地笑笑,也不覺得下面子,隻是無奈地說:“你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什麼問題不都得我們班主任去解決。”
何延清在心裡歎口氣,又是一個難題。
又是一天,晚上傍讀時,何延清到班上溜達了一圈,督促大家學習。
臨了準備離開時,叫了兩個人出去。
一路跟着何延清到他辦公室,秋思都沒猜出被他叫出來的原因。
到辦公室,何延清叫兩個人找地方坐,随後自己也坐下來。
何延清早已想好了說辭,此時照搬出來就行,但面對班上兩個最冷清文靜的姑娘,他還是盡力讓自己的語氣柔和一些。
“這次運動會你們兩個有報名什麼項目嗎?”何延清的神情和口吻都放得很軟,生怕吓着這兩個手足無措,被貿然叫到辦公室的姑娘。
話音一落,秋思心裡倏然升起一陣不好的想法。
但轉念一想,何延清是個始終把對學生的尊重放在第一位的老師,秋思相信自己的班主任不會做出任何違背她們意願的事情。
兩個女生都搖搖頭,輕聲說沒有。
安靜了兩秒。
何延清又問:“那願不願意去嘗試一下1500?”
轟的一聲,秋思心底防線塌陷了。
一般項目她都不敢報,現在卻要她去跑1500!真是個天大的玩笑。
“crazy!”突然一個英文單詞輕飄飄落到秋思耳朵裡。
這聲音摻雜着些許笑意,還有若幹的不可思議。
秋思一下被逗笑了,因為她說的内容也因為她的語氣,沒忍住去瞥了她一眼。
身旁這個女生的名字叫李杳,是秋思到這個班上以後第一個記住的女名。沒有複雜的原因,僅是覺得特别。
此刻細細打量她,她的眉眼充滿高級感,但看着不像是外放的性格,而是像秋思一般,是氣質疏離這一挂的,但又不似秋思那般令人無法靠近,她的淡然十分溫柔。
秋思忍不住多停留了一會目光。
她們兩個人的反應一絲不漏地收入何延清的眼底,倒也是意料之内。
何延清隻好把打好的草稿搬出來。
“我是這樣想的,雖然說這是競技是比賽,但是1500比的從來不是名次,而是勇氣和毅力。人生總要有一次大膽的突破,因為那會成為你之後面對生活不如意時的魄力。你每次認為一件事做不到的時候,你就會想到上一件你認為做不到的事情已經被你完成了。當然,我确實有自己的目的,但這話也不全然是所謂的心靈雞湯。我覺得你們兩個人平時雖然文文靜靜,但都是内心特别有力量的人,做事也沉穩,所以我覺得,嘗試一件這樣的事情,對你們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最後一個音落下,再沒有了聲音。
這番話沒有如秋思想得那樣敷衍,還算是誠心之言,像一個長者的諄諄教導。
“你們可以考慮一下,但絕對不強迫。”
這句話像個定心劑,所有的壓力都撤退,隻剩下對那番話的考量,這件事到底值不值得。
秋思和李杳默默交換了一個眼神,但都沒有在對方眼裡看到一絲堅定,無論是同意還是不同意,都沒有答案。
何延清知趣地離開了一會。
留下來的兩個女生都沒有急着開口。
最終是秋思先打破沉默,輕聲說:“這是他對我們的信任。”
李杳聞言有些不可置信,這居然是她說出來的第一句話。
李杳深深看了她一眼,說是。
“可是我們自己呢。”秋思給了一個定義,又抛出一個問題。
李杳思忖一會,稍揚绛唇,慢悠悠地說:“應該也不會掉塊肉。”
秋思凝滞兩秒,竟覺出自己心裡有兩分認同感。
去參加校運會——這放在平常絕對不會答應的事情,此刻竟也生出些許動搖。
說來荒唐,這四句話讓從來心如止水的秋思心底燃起了火焰,那是想要與之作戰的奮鬥欲望。
秋思作罷,第一次随着心意走,也緩緩綻放出了一個笑容。
随後兩人齊齊阖眸,算是互通了心意。
于是,就這樣,兩個特立獨行的人第一次邁出了腳步。
而這一步,叫做我願意和你并肩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