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愉中考成績班上第一,連她自己都意外,上初三以來每次模拟測都沒這次高。
進學校填志願時,班主任一再央求她校領導下了死命令,她和其他全市排名進一百的同學們一定要留在本校高中。
心愉欣然點頭,繼續上母校高中一直在她計劃以内。
學校許多老師既教初中部又兼任高中部,熟悉的老師和同學們,她懶得變遷。
填報完志願回去,遇見小玉和她媽媽。
伯母還記得心愉,熱情打招呼,“心愉,動員會時各科老師都愛提到你。”
七月的天,很炎熱,心愉邀請她們到附近冰室消暑。
小玉整個初中談了好幾場不了了之的戀愛,耽擱課程,聽她說上也大概踩線上,進不了實驗班。
“心愉,你們要是還能一個班就好了。”伯母歎口氣。
心愉見到她鬓角白了些,這三年為了女兒操碎了心。
“媽,心愉會被分到最好班級裡,别想了。”
“怎麼會?每次月考後都會按成績來再次分班,才不是一勞永逸。”心愉說。
“真煩人,”小玉哀歎怨哉,“小小年紀就要學着蝼蟻競血。”
這是小玉魚可愛之處,連抱怨都不令人反感,帶着少女的嬌氣。
小玉又問她:“志願有沒有多填幾個?”
心愉點頭,“班主任看見我後面還有其他學校,臉色都不怎麼好。”
她擔心滑檔事故,她的生活經不起一絲波浪沉浮。
“本來就該這樣,”小玉理所當然道,“又不肯多出錢學拍賣競争。”
心愉和小玉同樣是單親媽媽帶着生活,這事小玉和她媽說過。
伯母不由問:“心愉,怎麼在學校附近,開家長會這些時候從來沒見過你媽媽,”随即她一說,“瞧我,獨身女人帶個孩子,想要孩子過得好些,可不拼死累活幹?”
“媽,”小玉笑,“你是轉着彎自誇。”
伯母不客氣地說:“所有當媽媽的都值得被誇。”
伯母默認世上所有為人母的都會是她這樣,心愉隻能附和。
汪明娜這些日子去了光島,她長日的糾纏起了作用。
情感專家總說,女人對付男人一定不要死纏爛打,不見得正确,或許是沒遇上對的,趙叔不就屈服了?
心愉難得自由,整天吃垃圾食品,看沒有營養的肥皂劇和爛俗小說,半夜不睡和心悅徹聊,像是要将過去一年多逝去的時光補回。
有一天她心血來潮照鏡子,臉上起了好幾個痤瘡,肚子上已有一層泳圈,人就是在貪圖享受中堕落的。
即刻将家中所有零食送給鄰居小朋友,清晨起床到樓下跑步,晚上戒掉晚飯就繞小區走幾圈。
過兩周再上秤,終究年輕很快恢複原狀,她松口氣。
趁現在身體還受主人掌控,要好好管住,否則年紀上去了就不能這樣收放自如了。
她見過不少老師剛進入學校教書時稚氣未脫,隻消一年,過去身上那種大學生般靈氣再也尋不到分毫。
他們都說吃得沒做學生時多,辛苦卻多百倍,沒想到體重倒增長,人越捱苦越肥。
心愉感歎人人都想留住青春不是沒有道理,她應當更加珍惜。
假期過去一半,關家沒一個打電話來問候她,心愉對爺爺有好印象,她主動打過去,對面沒人接聽,隻能作罷。
汪明娜回來,黑了胖了,心愉沒去過光島,隻聽說那邊一年四季十二個月隻有兩個月需穿外套,且移民多,彙聚全國各地美食,看來并非誇大。
“收拾東西。”汪明娜修整幾日後和她說。
“什麼?”心愉以為她要帶自己出門旅遊,差點吓一跳。
“老趙帶我們過去生活,你以為我這幾天隻顧着玩?房子已經看好了。”
心愉摸不着頭腦,要離開這裡了?事前沒怎麼一點通知?什麼時候汪明娜已經蛻變成今日風風火火模樣?
“多久走?”
“下個星期一,機票已經買好了,該扔的扔,該送的送,到那邊再買。”
心愉僵在原地,措手不及,第一次在汪明娜手裡亂了陣腳。
舍不得離開嗎?并不,過去回憶讓這座城成了她的傷城,數不清有多少個夜晚,埋在枕頭裡哭泣,暗暗發誓成年就要遠走高飛,絕不回頭。
上天如她所願,甚至未到她發誓年紀,可為何心中像缺失掉一塊,離開這裡讓她覺得像抛下生命一部分,出生至今十五年,她從未離開過半步。
汪明娜見她失神模樣,一時搞不懂女兒慌神是因和自己一樣太興奮還是戀戀不舍。
“怎麼了?舍不得關文康。”沒有嘲諷,單純的詢問。
心愉搖搖頭說:“我收拾東西吧。”
還剩五天時間,她想要和這裡的人一一告别,挖空心思找出來的人也湊不足五根指頭。
也好,她本來就不善言辭。
小玉家最近,告知了情況後,小玉握住她手說:“悄悄走,千萬不要讓班主任知道,不然小心你狗命。”
伯母則贊歎道:“看你媽媽多有本事,我有同事去旅遊一周都花了兩三萬。”
一個人若能傍牢另一個人,讓他對自己甘願付出,這也算一種本事吧?
心愉答應小玉以後她來光島旅行一定做東道主歡迎,連自己都覺得好笑,從未去過光島,豪氣得卻像是說自己地盤。
到爺爺奶奶家附近,那幾家口味不佳面館還開着,附近的住戶仍舊慵懶,非得拆掉重新開發出來不可,不然怎跟得上城市發展腳步?
心愉屏聲息氣良久給自己打氣,她沒提前通知,提上禮物到老兩口家,禮物是補品,用不用得上看他們,轉頭又送給别人也說不定。
奶奶再三确定好,心愉此次不請自來目的不是為了那筆拆遷款,才讓她坐下。
不到一年,她老得迅速,還沒落到實處的錢已經給到了她落到實處的壓力。
“廣島?”奶奶常年不過問世事,她問,“要去日本?”
心愉還沒來得及吞下的水,差點笑噴出來。
“光島,”爺爺天天看早午晚間新聞,他聽過,“陽光的光。”
爺爺又問:“怎麼去哪裡遠?”
心愉才不會暴露母親隐私,也不能說全靠母親争氣,不然依老太太劣性,又要讓心愉勸着汪明娜和關文康重修舊好。
她來時已想好對策,輕輕說:“這次成績不錯,有那邊學校聯系我,媽媽覺得大城市更有發展,所以決定前去。”
心愉的謊言把老太太唬住,老太太覺得孫女争氣,她趁水和泥地接道:“别忘記你爸爸,他這幾年沒斷過你們生活費,你有今天不能忘本。”
心愉要強忍住才不能把刻薄表露出來。
爺爺卻沒有反應,兒子尤其是兩個小兒子對他來說都是不孝子。
奶奶看心愉不答應她,緊逼着捏住她手,“你說話呀!難道要做白眼狼?!”
爺爺發牢騷說:“你那兩個好兒子哪個不是白眼狼?”
奶奶氣得破口大罵,用詞髒得像市井潑婦,心愉不知爺爺這些年如何熬過來的。
等老太太發洩完,心愉問她,“你怎麼不叫出息了别忘記你們?”
奶奶說:“我還有幾年,”她上手取出假牙給心愉看,“老得不行咯。”
心愉頓感心酸,她隻覺老太太十分可憐,反正沒有白紙黑字立憑據,她含糊應承答應了。
沒想到老太太還真記住了,好多年後心愉這句不走心的承諾,給她帶來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麻煩。
晚上回到家,累得癱下,心愉想大學填報專業要填和實驗室相關的,和熟識人打交道都累成這樣,換成和陌生人打交道不得抽幹陽氣?
她理解過去汪明娜銷售工作難幹原因了。
汪明娜問她:“去哪兒了?東跑西跑的,以前怎麼沒見你那麼愛往外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