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滿意的保姆和令人滿意的伴侶一樣難找，心愉和堂姐幾天下來接了無數電話，面試了十幾位，均不讓她們合心意。
告示才貼出來時，堂姐就說：“我們這裡家政中介不比大城市有條有理講法律，黑心的多得是，抽成多，到保姆手裡錢少了，人家也不會盡心照顧你。”
心愉點頭，說得是，但凡扯到錢，人就變得黑心爛肺了。
“所以，我們不如把找人告示貼到社區公告欄上，覺得合适的打電話，有些就看你條件給得好沒經驗也想來碰運氣，就在電話裡問她們幾個專業點的問題，不然個個都見面，純純浪費時間。”
心愉點頭稱是，她覺得堂姐如果真要到光島可以先從人事方面的工作下手。
貼在公告欄的招聘要求上年齡标明的是，“三十歲以上至五十五歲以下”。
心愉說：“現在大城市也有很多年輕人做保姆，幹得不比上了年紀的差。”
堂姐精明地像心愉眨眨眼睛：“你放心，你以為人家個個都像你臉皮薄？你看看你貼的是六千一個月還雙休，不住家但是朝九晚五，沒退休的連社保都給人繳納，在我們這兒能跟你一樣符合勞動法的就隻有政府公務員，掙錢呢，不符合條件人家也要找電話找上門來，不怕有漏網之魚。”
在本地，應付本地人，堂姐比心愉經驗老道得多，她把見面時間約在早上八點半，就為看應聘者能否準時到見面地點。
堂姐每做一套都有她的處世之道，“我們這裡的人懶散慣了，上班要求打卡的都少，我們單位遲到上班的一大堆，時間定好，不守時的人再好咱們也不要！”
心愉全盤聽堂姐安排，她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不用自己操心的體驗感了。
地點約在附近咖啡館，就在十字路口出，很顯眼，但即便如此，第一位見面的仍然遲到半小時，心愉和堂姐還沒發作，她倒先抱怨。
“地址怎麼挑在這裡？太偏了，離我家要轉兩路公交車，光路上就要花個小時。”
堂姐和心愉坐她對面，堂姐把手按在心愉上手，意思是我來。
“你來之前沒看告示上貼的地點？”
“看了呀，”她不以為然地說，“要不是看你們給得多，我願意來遭這趟罪？”
還沒開工呢，就開始嫌遭罪了，這怎麼行？心愉立即從錢包裡抽出一百塊拿給她，給她報銷路費。
“什麼意思？不滿意？電話裡怎麼不說清楚，害我白跑一趟！”
咖啡館安靜，她中氣十足的聲音一嚷嚷，館裡人眼光齊刷刷朝她們看，服務員已經走過來了，看樣子是要來示意她們輕聲細語。
堂姐笑道：“你哪裡白跑一趟？手裡不是捏着一百塊嗎？一上午張兩下嘴皮子就能掙一百，還能得杯咖啡喝，還虧着你啦？”
她氣得頓時拂袖而去。
堂姐轉頭和心愉說：“太能蹬鼻子上臉，現在哪裡還有這麼善良的東家？還付你來回路費？”
心愉想到第一次陰差陽錯面試到逸飛家裡做看護時就是，有涵養的人家就像他們，即使無緣也要做得體面，至少不讓人敗興而歸。
堂姐立即通知第二位，半小時後她趕來，她匆忙坐下，心愉和堂姐對視一眼，不對勁，光看一張臉就比她在電話裡說的年齡大上十歲不止
電話裡說的是五十歲，心愉以客觀的眼神看，六十都打不住。
堂姐不磨叽，讓對方出示身份證明文件，她果然推辭說沒有随身帶上。
心愉溫聲道：“這份工作不會輕松，上了年紀……”
還不等心愉話說完，她就搶白道：“做保姆要多大力氣？又不是照顧癱瘓，還需要每日上手按摩。”
直覺告訴心愉，這位上了年紀的女士家裡是常年有病人照顧的。
又要照顧病人還要到别人家做傭人，如何兼顧兩頭？真招進來，因為家中事常常耽擱了，你能不諒解人家？把她辭退，屆時罵你沒人性，屎盆子扣頭上，有苦難言。
堂姐和她想到一塊兒去了，“大姨，我們也不瞞你，我們把人招進來前也要到醫院體檢，你這年紀的确不符合我們用人要求，我們也要對您負責，老人家做體力活磕了碰了我們也說不清啊。”
堂姐比心愉想得長遠，找個六十幾的保姆照顧五十的關文康，心愉搖搖頭，老年人有幾個沒點啥基礎病的，弄不好出事暈倒在關文康家裡，上哪兒要說法去？
還好今日有堂姐，要不然靠自己個人還真不好應對。
對面大姨卻顯然不想走了，她不依不饒地纏着，說一大堆不外乎是家裡急用錢，不然她也不想六十幾還出來賣力氣。
她不自知說越多，對面兩位越不想聘用她，至少心愉認為上來介紹完自己最應該說的不是詢問被照顧者需求以及主家要求嗎？
需知一份工作是應聘者符合招聘方需求，而不是反過來讓招聘方遷就你。
“大姨，”堂姐揮手打斷她，“這樣吧，我們改天同你聯系。”
她頓時大松口氣，以為後續有望，接過車費道謝後離開。
心愉覺得自己是有些殘忍了，雖然壞事堂姐都攬着做了。
堂姐總結道：“這種可憐人最不敢聘用，做得不好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而且年紀大了有個頭痛腦熱，子女找上門來，即使開始合同說得明晰，你也禁不住他們死纏爛打賴你家門口，還是幹脆當回惡人算了。”
“還要繼續嗎？”堂姐問。
心愉搖搖頭，“緩一緩吧，我們先去吃個飯。”
下午又見了兩個，也不合心意，第一個上來就自稱自己是王太太，開口的确是問東家情況，不過問的是，“請問是否是他一人獨居？”
“房子有大多？三室一廳？”
“他愛不愛幹淨？是不是一切都需要我來？有沒有基礎病？”
“請問二位小姐都是屋主女兒？屆時房子又該怎麼分配呢？”
堂姐當即婉言拒絕她，這些問題，放到相親會上更适合提，既然是來應聘保姆的就應該端正自己态度，即使有這種心思，也不必急于表現得像是要來做女主人的。
待她走後，堂姐哭笑不得，“看見沒有？人家野心都放在臉上。”
“是，一上來就把我倆堂姐妹像是當繼女，真進來做保姆，和關文康攪和在一起了，反過來還要我們去服侍他們。”
兩人伸伸懶腰，靜候今天第四位，原來做面試官也十分累人，無論對面要求如何奇葩也得保持笑臉，尤其是大公司人事專員，對應聘者的一言一行都代表公司，萬不能出差錯。
第四位來，光看行頭要比前三位舒服得多，看年紀四十歲左右，舉止言談也得體适宜，聊了半個鐘頭，她接了個電話，語氣着急，挂下電話說。
“不好意思，我要回家一趟，家裡小孩發高燒，老人照顧不過來。”
說完匆匆離開，心愉掏車費的手還來不及伸出。
依舊是堂姐替她拿主意，“算了吧，就算一周五天，每天隻有八小時她也不會盡心盡力工作的，她心中有牽挂。”
心愉苦笑道：“你說我倆像不像網上人人喊打的資本家？一有機會，就高标準嚴要求張貼出來，暴露人性最壞一面。”
堂姐唏噓道：“保姆的确難找，你說有學曆細心的，人家犯得着做傭人找氣受？能找上來的誰不是想花點力氣掙點錢補貼家用？”
心有想，這就是世事古難全？
連着三天，沒有一位滿意，倒是前面有幾位打電話來催問她們多久可以上工，堂姐看心愉為難，幹脆動手把這些來電号碼當騷擾電話拉黑，是，裝作沒看見，眼不見心不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