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殘留着異變者消散後的餘溫。
黑霧散盡,仿佛一切都已恢複如常。
在地闆的一角,燈光微微折射出一抹異樣的冷光。
“那是什麼?”喻清月皺起眉,走上前去。
她蹲下身,指尖剛觸碰那東西,一股冰涼便順着皮膚蔓延上來。
是一塊碎裂的鏡片。
鏡片不過不到半個手掌大小,表面卻像活物般微微起伏,光影在其中晦暗不定,似乎仍殘留着某種殘存的意識。
“黃夕辭……”喻清月擡頭,“你之前殺掉異變者後,也有留下這種鏡片嗎?”
黃夕辭走了過來,盯着那塊鏡片看了幾秒,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确實有。”他說,“每次結束後,我都會保留。”
“那這個……”喻清月遲疑道。
“先别管它了。”黃夕辭緩緩收回目光,聲音恢複了平靜,“先把家裡收拾好再說。”
兩人花了大半個小時,把滿地的玻璃碎片和狼藉收拾幹淨,客廳總算恢複了原樣。
“餓不餓,宵夜還沒吃呢。”黃夕辭忽然問道。
“啊?”喻清月愣了下,這才想起——廚房的牛排還在鍋裡。
黃夕辭走過去,把已經涼透的牛排重新下鍋加熱,滋滋聲在平靜的空氣中響起,溢出牛排和黃油的香氣。
喻清月看着他娴熟地翻動着牛排,壓下心頭的緊繃,忽然笑了:“黃夕辭,你不當廚師可惜了。”
“哦?”黃夕辭挑眉,“剛才還緊張得不敢動,現在就開始談笑風生了?心這麼大也就你了。”
喻清月嘿嘿一笑,坐到桌前,巴巴地等着牛排上桌。
黃夕辭看了她一眼,忽然問:“你剛才為什麼突然附身我?”
喻清月頓時噎住了。
“你也知道,附身後我可以用宿主的身體嘛……”她聲音低了下去,“而且,我想一起扭轉局勢。”
“我也有其他方式把你從它的控制中帶回來。”黃夕辭将煎好的牛排端上桌,語氣帶着一絲認真,“其實我隻是不喜歡被附身。”
“為什麼?”
黃夕辭放下刀叉,目光沉靜而深邃:“你換個角度想想,如果有人能随時附身你、讀你的心聲,你覺得自己還有什麼隐私麼?”
“……隐私?”
喻清月怔了一下,臉上的笑容微微僵住。
一年冬天,喻清月縮在書桌前,翻開自己的日記本,認真地寫下了那天的心情。
【今天又和林修玊說上話了,他看我冷的直哆嗦,把他的圍巾借給了我……】
她寫得小心翼翼,字迹一筆一劃地刻在紙上,記錄着一個不願與人分享的秘密。
——她喜歡林修玊。
但她不敢告訴任何人。
她隻能把那些偷偷關注的目光、藏在心底的小心思,都寫在自己的日記裡。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那本日記,還是被發現了。
午休的時候,喻清月回家吃飯,發現書桌上的日記本被挪動了位置。她翻開一看,發現裡面的紙張被人翻得淩亂不堪。
“你們是不是翻我東西了?”她當即沖到客廳,質問父母。
母親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還好意思問,寫的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那是我的日記!”喻清月氣得眼睛發紅,“你們憑什麼看?那是我的隐私!!”
“憑什麼?”母親冷笑一聲,“你是我生出來的,你在我面前要什麼隐私?”
“那是我自己的事!”喻清月怒吼。
“自己的事?”母親聲調陡然尖銳,“你還小,就想着早戀了?真是不要臉!”
“我哪有!”
“沒有?”母親沖過去奪走日記本甩在桌上,冷聲道:“那這是什麼?‘他今天穿了白色衛衣,真好看’、‘他笑起來的時候,感覺像陽光一樣’……我的女兒不把心思放學習上,居然成天想着這些?”
那一刻,喻清月隻覺得喉嚨發緊,眼眶酸澀。
她沖回房間,将日記本狠狠撕成碎片。
——從那天起,她再也沒有寫過日記。
“……我以前也覺得隐私很重要。”喻清月回過神來,聲音有些發澀。
她看着黃夕辭,苦笑道:“我以前的日記,被我爸媽偷看過。那是我唯一的秘密,可我發現……我根本沒資格擁有秘密。”
黃夕辭微微怔住,眼神柔和了幾分。
“不過,你放心吧。”喻清月勉強笑了笑,“我不會亂讀你的心聲的。”
黃夕辭看着她,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腦袋。
“對不起啊,我不是那個意思,隻要平時别附身就好了。”他聲音不大,卻帶着安撫的意味,“但關鍵時刻,該用還是得用。”
“……嗯。”喻清月點頭,鼻尖有些發酸。
剛才那場惡戰之後,這一刻的安靜,竟然讓人覺得異常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