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清月緩了緩,吃過早飯後,黃夕辭突然開口:“我去研究院借車,你們收拾一下。”
喻清月愣了一下:“借車?”
黃夕辭點頭:“去貧民窟。”
——研究院門口。
“你要車幹嘛?實驗材料運輸不是後天才安排?”
研究院的負責人皺着眉,看着黃夕辭遞來的申請單。
黃夕辭語氣淡淡:“不是實驗材料,今天我要用車。”
負責人盯着他看了幾秒,眉頭皺得更緊:“上次你們在貧民窟的事兒院裡都知道了,你今天不會是打算去那吧?”
“批不批?”黃夕辭沒打算解釋,把申請單往前推了推。
負責人歎了口氣,最後還是無奈地簽了字:“你最好别鬧出什麼事,不然車子我借你的,我還背責任。”
貧民窟路上,一輛載貨汽車在破舊的街道上緩緩行駛,喻清月坐在副駕駛座上,手裡拿着地圖,認真地給黃夕辭指路。
車廂裡,鄭赤帆坐在一群孩子中間,被擠得毫無尊嚴,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拉着他的袖子,小聲問:“鄭叔叔,我們是要去哪裡呀?”
鄭赤帆笑着摸了摸她的頭:“去吃好吃的。”
喻清月轉過頭,彎着眼睛對小女孩說:“我們去給大家發飯吃。”
小女孩眼睛亮了亮,期待地望着她。
前面是連續彎路,但黃夕辭卻開得很平穩。
“黃哥哥,你會開車耶!”後排一個小男孩驚呼。
“不然你們打算靠腳跑過去?”黃夕辭瞥了一眼後視鏡。
“等等,憑什麼我是‘叔叔’,他就是‘哥哥’??”鄭赤帆一邊扶着車廂,一邊不滿地抗議。
小男孩歪着頭,理所當然地回答:“因為黃哥哥看起來可靠,你看起來……像是會和我們一起搶糖吃的壞蜀黍。”
鄭赤帆:“……”
喻清月忍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難過,至少你還有糖。”
——
車子在一片空地上停下,黃夕辭和鄭赤帆打開後車廂,把幾個大鍋搬了下來,熱騰騰的粥香氣彌漫在空氣裡。
喻清月拿起勺子,開始給孩子們盛粥。一個膽怯的小女孩接過碗,怯生生地看着她,小聲說:“謝謝姐姐。”
喻清月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摸了摸她的頭:“不用謝,慢慢吃。”
貧民窟的人一開始有些遲疑,直到一個年長的婦人接過粥,小聲道謝,才漸漸有人排起隊來。
鄭赤帆在一旁和孩子們玩石子遊戲,結果被一個五歲的小孩赢了,氣得直喊不公平。
“你作弊!”
小男孩一臉無辜:“我沒有呀。”
喻清月扶額:“你跟小孩子計較什麼?”
黃夕辭站在簡陋的鐵皮棚旁,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一截幹淨利落的小臂。他手裡拿着勺子,動作流暢地從大鍋裡舀起熱氣騰騰的青菜肉末粥,倒進人們遞來的破舊瓷碗裡。
白色的熱氣騰起,在清早微寒的空氣裡彌散開來,孩子們圍在鍋邊,臉上挂着興奮又期待的笑,偶爾踮起腳尖,生怕自己被擠到後面去。
有個年紀小的孩子手一抖,碗差點歪倒,黃夕辭眼疾手快地扶住,順勢揉了揉他的腦袋:“慢點,小心燙。”
“謝謝哥哥。”孩子擡頭看着他,嘴角沾着一點米粒,腼腆地笑了笑。
鄭赤帆蹲在一旁,一邊吹着熱乎乎的粥,一邊吐槽:“唉,論受歡迎程度,我居然輸給了他。”
異變狗猶豫地站在遠處,耳朵微微耷拉下來,尾巴不自覺地輕輕擺動了一下。
它的世界裡,從未出現過這樣的場景——溫暖的燈光,歡快的笑聲,還有人們臉上溢出的喜悅。
它又嗅了嗅,空氣裡沒有恐懼,沒有痛苦,沒有那些讓它焦躁不安的情緒。取而代之的,是滿足、安心,還有……歸屬感。
它曾見過太多的絕望,太多的人在貧民窟裡掙紮求生,太多的夜晚,它隻能蜷縮在角落裡,看着饑餓的人們從它身邊走過,看着這片土地沉淪在無盡的黑暗中。
可現在,一切好像不一樣了。
黃夕辭盛着粥,耐心地給每一個孩子遞過去,鄭赤帆被幾個調皮的孩子纏住,而喻清月——她正笑着拍了拍一個小女孩的頭,輕聲說:“多喝點,别餓着了。”
異變狗的瞳孔輕輕顫動了一下。
它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爪子,那些盤踞在毛發間的異變紋路已經消失了,爪墊重新變得柔軟,指甲不再尖銳可怖,毛發也恢複了它原本的色澤。
它慢慢地向前走了幾步,鼻尖輕輕貼近地面,嗅着喻清月的氣息,确認這不是錯覺。
然後,它輕輕地搖了搖尾巴。
喻清月似有所覺,回過頭,正好對上了它的眼睛。
四目相對的瞬間,她怔了一下。
下一秒,異變狗邁開步子,徑直朝她跑了過去——
它的步伐輕盈,耳朵豎起,尾巴高高揚起,撲進了那個曾經讓它覺得可遇不可求的懷抱。
這一刻,它不再是流浪在黑暗中的怪物,而是……重新找回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