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姜韫的确很吃驚,更多的是覺得荒唐。
所謂神仙是要受香火,建廟宇的,那人蛹似人非人,古怪異常,算哪門子的神仙?
“老頭兒,你擱這兒扯犢子呢?”畢有方的想法顯然與姜韫一緻,她靠在窗牆處,抖着腿吊兒郎當的。
見姜韫斜了她一眼,她當即笑嘻嘻地靠了過來,奪走姜韫夾在指尖的煙吸了一口:“那人蛹邪氣得很,就算是神仙我看也是個野路子!”
畢有方才來了一天,已經學會了白嶺話,隻是口音不南不北,怪異得很,她卻渾不在乎,曲起指節敲了敲謝老頭嘴裡的煙鬥,“對了,你造三神廟擱哪兒不?”
“咳咳咳——”謝老頭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謝尋山忙拍着他的背,責怪地看了她一眼。
畢有方握起了拳頭,沖着謝尋山搖了搖,仿佛在說,你瞅啥?
謝老頭年紀大了,這一咳可了不得,差點沒把陳年老肺都咳出來,他沖着謝尋山連連擺手,好一會兒才緩過氣來,像是沒聽清剛才畢有方說的話。
“你……剛才說啥來着?”
畢有方想了想,說:“你憋擱這兒扯犢子!”
謝老頭連連擺手:“下一句!”
姜韫聽不下去了,她一把奪過被畢有方搶走的煙,又在她的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把,示意她閉嘴!
畢有方登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她疼得直抽抽,眼淚花花地看着姜韫,
姜韫忽然覺得心情舒暢,剛才掐的那一把,她可用了三層力道,算是報了翻包之仇。
她轉而看向謝老頭,說:“三神廟,您知道三神廟是嗎?”
謝老頭不說話了,連不離手的煙鬥也放了下來,他沉寂了好一會兒才問:“你們是怎麼知道這地兒的?”
“有人找上你們了對嗎?”這句話他是看着謝尋山問的。
謝尋山一貫撒不來謊,隻得點頭。
謝老頭重重地歎了口氣:“我就知道!”
“他不會放棄的!”
“十年前是,現在也是!”
姜韫一聽,立刻直起了身子,這話裡的意思不簡單。
“十年前是,這話是什麼意思?”姜韫問,“您知道十年前的事?”
謝老頭擡起眼,看着姜韫,良久,才說:“你阿媽,阿依朵,我至今還記得她的臉!”
姜韫覺得,她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煙嘴燒到濾嘴,沿着濾嘴炙着她兩指的皮膚,那兩隻夾着煙頭的手指,在微微顫抖着。
畢有方一把奪過那截煙頭,按滅了後,丢在窗沿的竹筒裡。
外頭大雪紛揚,一片茫白,海棠玻璃窗擋住了寒冷的氣流,使得被暖氣充斥的屋子溫暖和煦。
謝老頭重新卷了煙葉,慢悠悠地塞進煙孔裡:“十年前,有神秘人找到謝氏一族的族長,也就是阿山的父親,他跟入魔了似的,吵着要贖罪,他先是去了巴蜀,找到陳氏一族的族長,而後又去了滇南,水南二族,陰人四家族,一個不缺,一個不少,他們出發的第一站,就是長白山,三神廟!”
“那時候我還年輕,是偷偷跟蹤謝族長出來的,跟到雪山上後,被他們發現了,他把我趕回了謝氏。”
“擱那以後,我再也沒瞅見過他!”
“後來,我自個也查了有關三神廟的資料,隻查到了有關白毛風的記錄,也就是你們擱亂葬崗瞅見的人蛹,說它是神仙,是因為它被供奉在三神廟,信徒稱它為地神!”
“至于其他的,我是一概不知啊!”說着他搖搖頭,像是十分愧疚。
屋裡氣氛沉寂地可怕,謝尋山拍了拍他的背:“您已經做得很好了。”
“是。”姜韫認同,“十年前他們離去失蹤,沒有人在乎,起碼,您放在心上了。”
姜韫借機打聽确認了三神廟的位置,眼見天色已經很暗了,她從炕上下來:“先休息吧,明天再出發!”
說完她兀自去了廚房打熱水洗臉,等她回房的時候,就看見謝尋山與畢有方目不轉睛地看着她,他們一人端坐在椅子上,一人斜倚着屋頂梁柱。
姜韫把毛巾搭在炕頭,頭也沒回:“想問什麼就問吧。”
畢有方先開口了:“亂葬崗那小破紅廟裡叫你名字的東西,跟你有關?”
姜韫放好毛巾,轉身看着她:“跟我有關,也跟我無關!”
“你别打啞謎!”畢有方皺着眉頭。
姜韫拉開背包,把包裡那尊無主神龛拿了出來,正大光明地放在燈光下,任由兩人仔細打量。
畢有方拿起這尊神龛,隻覺得觸手陰涼詭異,她嫌棄地丢給謝尋山,問姜韫:“你家裡給你配陰婚了?”
“胡說什麼?”姜韫罵道,她把三個月前曾到過長白山一事娓娓道來。
說完後,她看向兩人:“僅此而已,請問兩位還有什麼要問的,如果沒有,請不要再随意翻我的包!”
謝尋山把那尊神龛放下,站起身來,搖頭:“沒有了。”
像是糾正,他掃了畢有方一眼:“翻你包兒不是我!”
畢有方深呼吸了一口氣,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來,咱兩擱外頭唠唠!”
沒過一會兒,屋子外面傳來謝尋山凄慘的叫聲!
*
次日清早,姜韫早早起來收拾好背包,她去外面洗了臉回來,看見畢有方還大字型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她走到炕邊,一聲不響地盯着畢有方,像是要把她盯出個洞來。
盯了沒一會兒,畢有方猛然睜開眼,倏地從床上起身,怒道:“你什麼毛病?”
姜韫意有所指地掃了她一眼,幽幽道:“近距離觀察下滇南畢氏未來的當家人!”
大早上就被人陰陽,畢有方用力抓了一把宛如枯草的紅發,一臉不爽地掀開被子下床。
早上九點,他們搭上了嶺上唯一一班大巴。
車上人不多,三人坐到大巴最後一排,畢有方“呲溜”一下,從姜韫身側擠過,一屁股坐在中間的位置,姜韫掃了她一眼,放好包在她身邊坐好。
謝尋山站在兩人面前:“你倆擱路擋着了,我咋進去?”
畢有方拍拍自己的大腿:“來,坐我腿上!”
謝尋山哪敢啊,要真坐下去,這老娘們兒腰膀子都能給他撅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