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對甜的東西總是沒有抵抗力的。
姜韫繼續引誘:“這裡是哪裡?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它就是你的了,之後我要是還有都給你留着。”
格肯糾結地臉都皺成了一團。
“這件事,你不說我不說,誰都不會知道!”
格肯動心了,他絞着手指頭:“那你可千萬别說出去,尤其不能告訴阿縛!”
“沒問題!”姜韫把那塊麥芽糖塞進他嘴裡。
格肯含含糊糊地說:“你猜得沒錯,我們的确是嶺南謝氏二十多年分出來的,因為意見産生了分歧,後來阿爺就帶着我們隐居在雪山深處。”
“這裡叫做三神寨!”
“山神寨?”姜韫念着,這山神寨跟他們要找的三神廟是否有關系?
“既然說是山神寨,那你們供的是哪路山神?”姜韫又問。
“是阿縛!”
“什麼?”姜韫沒聽清。
格肯咽下裹了糖的津液,正要說話,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他立刻止住了話頭。
回頭一看,是阿縛。
他吓得臉色都白了,手忙腳亂地把手裡的草藥塞給姜韫:“阿爺讓我拿來的,給你!”
格肯跑了,姜韫仍像個獨腳金雞似的站在門檻處,為什麼格肯那麼怕他?
眼前的男人背逆着光,天地間極緻純淨的蒼雪成了他的映襯,使得這人看起來,宛如冰雪天生地長。
“你叫阿縛?”姜韫平時就不是話多的,誰知道這人比她還悶。
阿縛目光下移,落在她曲起的瘸腿上,忽然他上前一步,一把撈起姜韫的腰身把她扛了起來。
姜韫心髒一縮,右手下意識彎成鷹勾狀,朝着男人的後頸骨抓去,當指腹觸碰到對方後頸冰涼如玉的皮膚時,她頓住了,死死按住心底的不适感,默默收回了手。
這是救命恩人,這是救命恩人……
姜韫在心底不斷地默念,她性情孤僻,厭煩與人肢體觸碰,就連畢有方睡覺時都不敢離她太近,生怕夢裡就被卸了頭。
阿縛把人放在炕上,完全沒意識到剛才他一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
阿縛指了指姜韫受傷的左腿,又指了指木碗裡的藥,豎起來了三個手指頭。
“你是說,我的腿傷至少得三天才能恢複?”姜韫問。
阿縛面無表情地點頭,他端起放在旁邊的木碗遞到她嘴邊。
姜韫憋屈死了。
她伸出手想把碗接過來,碗卻紋絲不動。
“你放手!”姜韫緊蹙眉頭,她腕處使了點勁兒,卻發現阿縛把碗抓得更緊了。
姜韫無奈了,她想了一會兒,像昨天一樣,試探着用嘴就着碗沿喝。
好,果然是這個意思。
接下來,按照慣例,是不是還有麥芽糖?
可姜韫等了半天,沒等到糖,等來了一張紙,她接過一看:沒有糖。
這人真是奇怪,有嘴不說話,寫什麼紙條?于是她問:“你是啞巴嗎?”
這話原是帶了點挑釁的。
誰知,阿縛從她手裡拿回紙,寫完之後遞給她。
姜韫沒接,湊上去一看:是!
還真是個啞巴?
無意間往人傷口撒了把鹽,姜韫渾身不自在,正想岔開話題,忽然聞到一股非常特别的清潤煙草香,瘾蟲當即一下就被勾了起來。
“你聞到了嗎?”她問。
阿縛看了看外面,點頭。
姜韫又要下地:“我去看看!”
阿縛不動聲色地看着她下地後,才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做了個手勢:我去,你在這裡等着。
罕見的,姜韫看懂了。
阿縛出去了,姜韫焦慮地伸長脖子看向窗外,那些寨民在看見阿縛之後,臉上都露出了虔誠,予給予求的态度,恨不得把煙草雙手奉上。
姜韫不禁疑惑,難道阿縛是寨子的首領?
可寨民的神情肢體語言,看待阿縛就像……
就像看待一尊神明?
她想起格肯那句含含糊糊的話,似乎說的是阿縛,山神寨供奉的山神是阿縛?
一個大活人?
姜韫怎麼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薩滿一脈是天地靈通的橋梁,他們信仰天地,萬物生靈,可從來沒有聽說過以活人為信仰的。
門外傳來腳步聲音,阿縛回來了,他手裡提着一捆煙葉,左手拿了一支十分小巧的煙鬥。
姜韫看見那煙葉,瞬間坐不住了,忙說:“給我看看!”
阿縛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煙葉,抽了一張出來遞給姜韫,姜韫忙放在鼻子下聞,很濃郁,煙草味中夾雜着草藥植物的香氣,朦胧中還帶了雪山獨有的冰雪松氣息。
她就着煙葉撕下一塊塞進嘴裡咀嚼,而後又吐了出來,苦的。
果然,這東西還是弄成煙絲才好。
這樣想着,就看見阿縛用道具把煙葉切好,又把煙絲塞進煙鬥裡。
姜韫來了興趣,“咚咚咚”地獨着腳跳了過來,靈活異常,她坐在爐竈前,眼巴巴地看着阿縛塞煙絲的動作。
終于好了。
阿縛把煙鬥遞給她,姜韫忙不疊地接過,就着爐火裡的火焰點燃了煙絲。
鼻腔裡滿是凜冽的松香,姜韫抽了一會兒,佯裝漫不經心地問:“你叫阿縛,謝阿縛嗎?”
阿縛搖搖頭,放下煙絲,拿起紙筆,在紙上寫了一串梵文:Avalokite?vara。
“阿縛盧枳多伊濕伐羅?”姜韫擡眼,有些不可思議,“觀音?”
阿縛看了她一眼,繼續寫:他們叫我——觀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