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姜韫已經可以正常下地行走了,她按耐不住,就要拆掉腿上固定的夾闆。
也不知道這捆闆的繩兒怎麼系的,很是艱澀難解。
姜韫解得煩躁,直到耳邊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她擡起臉,就看見阿縛手裡端了個木碗,碗裡蒸氣濕氲,空氣中彌漫了草藥的苦澀香氣。
她擰着眉頭:“已經三天了……”
這藥她連喝了三天,渾身上下都浸滿草藥的苦澀氣息。
阿縛像是沒聽見她的抱怨,默不作聲地走到炕前,把木碗遞到她嘴邊。
姜韫:“……”
她撇開臉,繼續折騰小腿上緊綁着夾闆:“刀給我!”
阿縛端着木碗,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刀!”姜韫又重複了一遍!
阿縛妥協了,他放下木碗,從床頭取下苗刀遞給姜韫。
姜韫臉都沒擡,單手接過,大拇指輕輕一挑,刀刃便從刀鞘溜了出來。
就着露出來的刀刃,輕輕一割,捆在夾闆上的繩索應聲而斷
自由了!
姜韫興奮地把夾闆胡亂拆了個幹淨,又下地走了兩圈,邊走邊把夾闆被随意丢在地上。
“你這草藥效果不錯!”姜韫由衷地說,她的腿傷恢複得很好,行走間完全沒有滞澀感。
阿縛默不作聲,就這樣默默地跟在她身後,把散了滿地的夾闆一一拾起。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吵鬧聲。
“把那邊堵住,别讓它們跑了。”
“ 快快快!”
“圍欄拉起來!”
“……”
出事了?
姜韫正想出去看看,外頭突然傳來殺豬時肉豬撕心裂肺的嚎叫聲。
姜韫神色一松,轉頭看向阿縛,問:“寨子裡這幾天有祭祀活動?”
殺豬對于陰人家族來說,是很盛大的一件事,隻有即将進行祭祀等重大節日才會殺豬供奉。
阿縛沒回答,隻是做了他要出去看看的手勢,接着又指了指自己的腿。
姜韫知道他的意思,說:“我明白,我會注意的。”
阿縛前腳才出去,姜韫後腳就拿起挂在床頭的苗刀跟了出去。
寨子裡很熱鬧,每個人都在忙着手上的事。
隻是寨民們看她的眼神實在過于警惕,可能都知道寨子裡的确有她這麼一号人,除了眼神不太友好,其餘的也沒什麼。
跑出來的肉豬已經被抓走了,圍在兩側的護欄都被撞斷了,看來這頭豬養的挺肥。
被積雪打濕的地面泥濘而又潮濕,一腳下去,鞋頭就濺上了泥漿。
“喔噓——”
“喔噓——”
是格肯的聲音。
姜韫循聲而望,就見格肯手裡拿了根棍子,把水牛朝着屋子後面的暗房趕去。
遠遠地,他也看見姜韫了,臉上扯出一抹淳燦的笑容來。
“喔噓,喔噓——”他加快速度,熟練且順利地把牛趕了進去。
姜韫慢慢繞到暗房後面,沒等一會兒,就見格肯賊頭賊腦地探了出來。
姜韫說:“沒人!”
格肯麻溜地竄了出來,他渾身滿是污泥,鞋子上沾滿枯草屑與積雪泥子,臉頰被凍得通紅,他搓搓手,問:“你帶糖了嗎?”
“帶了!”
“你們這兩天有祭祀活動?”姜韫問。
格肯點頭,如實說:“他們抓了兩隻俘虜,今天晚上要開壇請靈!”
“我可以旁觀嗎?”姜韫又問,她想看看傳說中薩滿問靈儀式。
格肯沒有立即回答,他想了想,才說:“這你得問阿縛!”
說到阿縛,姜韫想起來昨天他在紙上寫下觀音主三個字後,一貫平靜的眼底像是有人朝着無風的湖面丢下一塊石子,湖面泛起絲絲漪動。
姜韫放低了聲音:“為什麼,你們以阿縛為信仰?”
“他明明是個活人!”
這次格肯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略微警惕地看着姜韫。
姜韫怕格肯不肯再說,她解釋道:“你别多想,他救了我,再怎麼樣我也不會恩将仇報!”
格肯面露狐疑,可看姜韫神情真摯,不像說謊,他放松下來:“具體的我也不知道,隻聽阿爺說過,阿縛是先祖選中的人。”
“我們的先祖是個很厲害的巫師,他擅通天文地理,能預測過去未來吉兇,甚至……”
格肯壓低聲音,湊近姜韫:“甚至,還能永生……”
“永生?”姜韫驚疑不定地看向格肯,隻見格肯面露癡狂,完全沒有了孩童純真的模樣。
“糖!”格肯把手一伸,面無表情地看着姜韫。
姜韫微微皺起了眉,目光落在格肯臉上。
是錯覺?
“糖!”格肯又重複了一遍。
姜韫摸摸上衣口袋,把這幾天攢下來的糖都給了格肯。
“這麼多!”格肯瞪大眼睛,他看着手心裡麥芽糖,像是得到了無上的财寶,笑得牙齒全都明晃晃地露了出來。
姜韫也被這抹笑容感染,她微笑着對格肯說:“别讓阿縛知道了。”
格肯把糖一顆顆小心地藏好,頭也沒擡,說:“這是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