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尋山擰着眉頭,輕輕點了點頭。
姜韫回頭,目掃過身後白茫茫的雪山,那處安靜得連一絲風聲都沒有。
“又消失了……”
昨夜他們進入那間破屋後,那股背如芒刺的感覺消失了,可就在剛剛,它不止再次出現,似乎,離他們更近了。
這種感覺像是身後陰魂不散地跟了一條陰冷的蛇,隻要稍露疲态,它就會立刻纏卷上來,把獵物拆筋斷骨,吞入腹中。
“咔——”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極輕微的響動,像是腳踩在枯葉上發出的聲音。
“剛才是不是有聲音?”畢有方突然轉身看着其餘三人。
姜韫臉色都僵了,她憋了一會兒,才艱難地對畢有方說:“别動!”
“怎……”畢有方還想說話。
“也别說話!”姜韫打斷了她。
意識到所有人臉色嚴峻,畢有方擡臉看向頭頂巍峨的山巅,在厚實的積雪下,她似乎看見一條細小的裂縫。
隐匿在一片刺目的白色中。
姜韫離她最近,她邊慢慢朝她挪去,邊說:“你千萬别動!”
畢有方神色淡淡,眼裡還有一股不真切的笑意,她鎮靜極了:“我知道,倒是你,得輕點,可别把我埋了。”
姜韫沒心思跟她貧,在快接近畢有方大約一米距離的時候,她把苗刀的刀尾遞給她:“抓着,我拉你上來。”
畢有方抓住了苗刀的刀尾,才剛剛擡起腳,旁邊的積雪便簌簌滾落下來,她即立刻退了回去:“不行,我不能動!”
這就棘手了。
畢有方吊兒郎當的,渾不在意,她沖着姜韫擺着手:“你們走吧。”
“你胡說什麼?”謝尋山壓低聲音呵斥她。
畢有方難得沒有炸毛,她聳聳肩膀:“難道你們想跟我一起死?”
氣氛沉寂了好一會兒,畢有方不耐煩了:“别啰嗦了,快走!”
像是有了決策,姜韫堅定地看向她:“我們是一個整體,不是嗎?”
畢有方有些動容,她沉默地回看姜韫,喉嚨間酸澀難當,她說不出話。
姜韫繼續說:“你聽我說,我數到一,朝西面跑,350米開外有一塊背風巨石,如果運氣足夠好……”
“好!”畢有方忽然短促地笑了一下,那眼裡說不出什麼意味。
“三。”
遠遠地,那塊巨石伫立在冰雪中,形成一口窄小的避風港。
“二。”
心跳在胸腔内瘋狂鼓動,脈搏被熱血澆灌,像是快要沖破胸膛的層層皮肉。
“一。”
姜韫擡起腳步沖了出去,身後傳來排山倒海的冰涼冷意,雪塊砸落在後腦勺,雪屑散進衣領,脊柱處傳來絲絲冷意,那冷意宛如死神的鐮刀,一寸一寸的,淹沒了前面的生路。
來不及,雪崩的速度太快。
眼前一片茫茫的白,鼻腔裡充斥着冰雪凜冽的氣息,腦子變得飄忽,腳下越來越遲鈍,像是錯覺,短短350米像是一個銀河世紀那樣長。
近了……
更近了。
到石塊跟前時,她看見石塊上方的積雪宛如斷閘的山洪浩浩蕩蕩地飛沖而下,漫天掀的雪花形成一陣白雲氣流,入眼之中,一片茫白。
“你看什麼!快進來!”畢有方跟謝山已經藏身在石塊内。
在雪砸落下來前,姜韫往前一撲,正正撲進了石塊底下。
像是看不見的雲層彌漫,積雪裹挾着驟風,緊接着,塌方似的,成堆成堆的積雪從頭頂砸了下來,又似灰塵,肆虐地籠罩這方窄小的安全地帶。
空氣變得稀薄,呼吸艱澀,劇烈的喘息聲音此起彼伏。
雪崩來得快,去得也快,雪霧漸漸散去,像是劫後餘生,三人不約而同放松開來,連笑都是疲憊的。
還沒來得及高興,姜韫忽然意識到石塊下隻有三人。
“阿縛呢?”她問。
謝尋山搖頭:“我沒瞅見他!”
“他不會……”才死裡逃生,畢有方又開始嘴碎。
姜韫瞪了她一眼,擡腳踹開積在石塊前的積雪,手腳并用地爬了出去。
山體全被覆蓋,雪上加雪,除了一片白,仍是白。
姜韫臉色有些難看:“他不是沒分寸的人,一定是出意外了。”
當時她與謝尋山的注意力都在畢有方身上,壓根沒注意跟在後面的阿縛。
“先找找。”姜韫說,阿縛生活在雪山腳下,應對這樣的情況按道理來說應該比他們更熟練,可他不聲不響地就消失……
“那種感覺好像消失了……”謝尋山突然說。
姜韫細細感受了一會兒,才凝重地說:“是,它消失了。”
那麼,跟它一起消失的,還有阿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