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韫指尖捏着一支斷裂殘破的箭矢,面無表情地垂目看着眼前地面裂開的黑深溝壑。
裂壑兩壁凍滿冰層,深不見底,陰冷的寒風不斷往上竄。
她的目光重新移到箭矢上,隻見箭頭刃口處已經分裂,顯然是射到什麼極為堅硬的東西身上。
那道拖拽的痕迹到這兒就消失了。
難道說,阿縛就在這道裂壑下?
畢有方跟謝尋山都默不作聲地看着姜韫,似乎在等她做一個決定。
“我得下去看看!”過了好一會兒姜韫才說,阿縛救過她,她不能視而不見。
三神廟已經近在前方,這一耽擱隻怕又要浪費許多時間,姜韫不想因為她的一己私欲就拖累隊友。
所以她說,她要下去看看!
畢有方沉默着,忽然她把背包卸了下來,從裡面拿出一根攀岩索,找了一處結實的地方固定,而後順着冰層面降了下去。
降到一半,她停了下來,看向姜韫的目光冰冷冷的,她說:“我以為,你說的那句話至少不是假的。”
姜韫知道她指的是哪句話:我們是一個整體,不是嗎?
畢有方頓了頓,“姜韫,你的心,可真冷!”
說完,她松了繩索,身子順着順着索道迅速滑了下去,
謝尋山全程一言不發,他把繩索紮在在另一頭固定後,跟着畢有方滑下去。
姜韫心裡五味雜陳,她苦笑一聲,沒有人會喜歡孤獨,可她不敢自作多情。
期望得越多,失望就越多。
她不喜歡失望,沒人會喜歡失望!
姜韫固定登山索後,順着謝尋山下降的軌迹往下降落,可繩索落了一半就沒了。
這繩索還是姜韫第一次來長白山起屍骨時買的,當時預算有限,買的品牌長度質量都是一般的。
果然,不該省的真不能省。
姜韫身子懸在半空,她低頭看了看溝壑下方,濃重的霧團像是熱氣蒸騰而上,把視線擋了個嚴實。
她用左手絞了數圈繩子,以保安全,接着騰出右手摸向腰間,把苗刀抽了出來。
她握着苗刀用力把刀刃插進山體,太硬了,山壁結滿冰層,又濕又滑無法着力。
就在她腦子千回百轉時,旁邊的繩索晃動起來,謝尋山的聲音從下面傳了上來:“你擱那兒幹哈泥?用我的繩兒!”
姜韫把苗刀重新插回刀鞘,慢慢地晃動着身體,借助重力擺動的幅度猛地跳了過去,一把抓住了謝尋山的繩索。
腳下是濕滑的冰層,繩索被凍得宛如剛從冰裡撈出,掌心傳來刀刺般的灼痛,姜韫伸手一看,才發現掌心破皮了。
應該是用刀鑿冰層的時候磨破了。
這點傷她并沒有當回事,幸運的是接下去都沒再出什麼幺蛾子。
腳踩到實地後,姜韫解開腰間綁着的繩索,目光打量着周圍,隻見到處一片漆黑,耳邊是滴滴答答的落水聲。
她摸出手電筒,在四處照了一圈,洞壁黑沉潮濕,細小的水流涓涓流淌,使得地面也積起了連片的淺水窪。
“這裂壑不像是雪崩時裂開的。”姜韫輕聲說。
她擡臉看向頭頂,裂壑一線天似的橫在空中,微弱的光散落在空曠的洞壁,映出一片濕亮。
“你們覺得呢?”姜韫有意打破僵局,隻是伎倆實在拙劣。
畢有方還在生氣,全當沒聽見一言不發地獨自走在前頭。
謝尋山到底是男人,總不好顯得太過斤斤計較,他清清嗓子,說:“看兩側洞壁的确有一段時間了。”
順着濕滑的道路往下走,越往裡,耳邊傳來的水流聲就越清晰,宛如瀑布般聲勢浩大
“這裡頭隻怕有一條地下暗河。”手電的光落在石壁上,姜韫看見上面的水流明顯比前面急促了許多。
話音落下,走在前面的畢有方停了下來,撐着手電打量着攔住去路的巨石。
“到頭了,”畢有方說,“隻能從這下面走。”
姜韫順着她指的位置低頭一看,隻見凸起的岩石中間豁開一方窄小的,宛如井口的洞,借着手電的光,依稀可以窺見下方流淌着一條沉靜的地下暗河。
水位不淺,呈一方幽藍,水面泛着迷離光暈,那光暈折射出來,漪灑在四周昏暗的石壁上,使得這條地下暗河像是披了一層月光紗。
“我先下去看看。”姜韫丢開背包,把防水手電叼在嘴裡,右掌撐在嶙峋的石壁借力旁,身體輕輕一動,便利落地下了水。
才下水,她就感覺水底有一股無形的力道拖拽着她的身體往前順流而下。
姜韫一邊遊一邊自水底掙紮着探出頭來,暗河巨大的溫差讓她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哆嗦。
真是古怪,洞内溫度至少比地面高了十來度不止,可到了水底,這水卻冷得像是雪山融化流淌下來的,刺骨異常。
往前遊了大約十來分鐘,耳邊傳來水流傾洩而下的水花聲。
像是瀑布,聽聲音,隻怕上下高低落差不小。
突然,姜韫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力,那道吸力像是龍卷風,粗暴地撕扯着她的四肢,身體不受控制地順着湍急的水流朝着前方沖卷而去。
不好!
眼見就要被水流裹拽着丢入瀑布,姜韫立刻查看周圍是否能找到着力點。
她先是看向頭頂,頭頂是矮小濕沉的石壁,摸起來又濕又滑,不行!緊接着,她的目光又投向邊側,隻見兩頭的石壁并不那麼光滑,表面隐隐突出蜂窩煤狀的石質層。
姜韫逆着阻力,奮力朝着邊緣遊去,可越靠近瀑布,那股吸力就越強大,幾乎是不受控制的,姜韫被拖了下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她迅速伸手摸向褲腰處,一把抽出收在鞘内的苗刀。
緊握刀柄的同時,刀刃狠狠紮進石層中,石頭的質地并不堅硬,刀刃插進去之後無法固定住,身體順着瀑布落下,刀刃一路劃過岩石,巨大的失重感布滿感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