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資格證
2001.6.8
唐苒吸了吸鼻子,忍住一陣洶湧的酸脹,把照片藏回去。
去檔案室忙碌之前,發了條信息:【宋泊峤,下班我要去個地方。】
宋泊峤:【哪兒?我陪你。】
唐苒:【我自己去就好了。】
【你别光顧着我,去找朋友玩吧。】
宋泊峤:【好。】
*
環境優雅的法式包間裡,服務員端上兩道精緻漂亮的前菜。
“需要倒酒嗎先生?”
“謝謝,我自己來。”宋泊峤拿起桌邊的醒酒器。
“你說你,兄弟間算那麼清楚幹嘛?非得你一頓我一頓的?”陳檢笑呵呵接過酒杯,“咱不是那講究人。”
宋泊峤笑着給張姐盛飲料:“也就這些天有空聚聚,等我收假回江城,你想吃都吃不着了。”
“是啊。”張姐連連附和,“到時候人家就周末回來一下子,小兩口膩歪的時間都不夠,還搭理你?見一面少一面,且珍惜着吧。”
陳檢被老婆怼得嗆了一聲:“就你會說。”
張姐滿臉神氣:“我有理。”
陳檢是院裡第一毒舌,上法庭片甲不留的人物,在老婆面前卻乖巧收斂。
宋泊峤聽唐苒說過,笑着遞給張姐一杯橙汁。
“謝了。”張姐擡了擡下巴,抿一口,“妹夫倒的就是甜。”
飯過三巡,宋泊峤看了眼手機,沒收到過唐苒的隻字片語。
上一條還是他發的:【完事給我打電話。】
男人心事重重地握着酒杯,望向對面兩人:“陳哥,張姐,有個事兒想問問你們。”
張姐反應快:“小唐的事兒?”
宋泊峤點了下頭:“嗯。”
張姐回頭和自家老公對了個眼神:“是不是到日子了?”
陳檢略一思忖:“我記得是年後。”
張姐恍然大悟:“怪不得,今天早上就看她奇奇怪怪的,下班也走那麼積極。”
宋泊峤聽出點門道:“今天是什麼特殊日子嗎?”
張姐:“是她高中班主任的忌日。”
宋泊峤凝神皺了皺眉。
“以前的事兒她不怎麼愛講,我也是從閑聊中拼拼湊湊的。”張姐歎了一聲,“高三那年她父母不是離婚了嗎,有段時間就跟着姜老師,姜老師對她很好,跟自個兒閨女一樣,一直照顧她到高考結束。”
“這姜老師也是命苦,丈夫英年早逝,留下個女兒,前幾年女兒嫁錯人,被家暴打死了,那人就隻判了十二年。她上訴好幾次,都是差不多的結果。後來得了抑郁症,從自家窗戶跳下來。”
“小唐應該就是為了這事兒,才要進檢察院。”陳檢抿了口酒,“我剛從省城調回來的時候發現她在偷偷查兩年前歸檔的卷宗,唬了她幾句,就招了,求我幫忙抗訴。”
宋泊峤捏着杯柄的指骨泛白:“有結果了嗎?”
“去年判的死刑。”陳檢笑了笑,“當初負責的檢察官和法官也讓二部查了個底朝天,現如今牢裡待着呢。”
“哎呀,事兒都解決了。”張姐發現氣氛低迷,呵呵笑起來,“每年這時候,小唐都要去墓園看看她老師的,正常,你不用太擔心。”
宋泊峤淡淡勾了下唇:“嗯。”
*
公墓位置偏遠,唐苒下班打車到門口,再走到姜怡和丈夫合葬的墓碑前,天已經暗下來。
正月裡夜晚的公墓,長明燈一串串連到山上去,也抵擋不住陰森的氣息。
但唐苒向來不怕這些。
跟着陳檢打雜跑腿的時候,見着屍體比那兩個助理檢察員還要淡定。
“老師,那混蛋也死了一年了。”唐苒跪在墓碑前燒着冥币,火光照亮她冷然又哀戚的神色,“可惜有點晚,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趕上給您磕頭謝罪。”
“應該不會吧,他下地獄的。”
“您不見他也好,清靜。”
濕潤的眼眶懸着淚珠,又被風卷走,如此往複,直到她眨眼時掉下來。
“老師,我結婚了。”
“目前看來他人不錯。”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我們之間差距太大,我覺得……可能不會長久的,就像我爸媽一樣。”
“不過您放心,我會盡力。”
傍晚開始變的天色,月亮一直沒出來,遠處悶雷聲在山巒間回蕩,看樣子要下大雨了。
唐苒穿得不多,等盆裡的火徹底熄滅,就趕緊離開了墓園。
大門口,一輛側影熟悉的越野車閃了閃車燈。
唐苒沒理它,轉頭要去路邊打車,駕駛座車門突然被推開。
長腿落地的瞬間,她已經感覺到熟悉。
直到那張幽暗中半明半昧的臉,随着穩健又急促的步伐靠近。
手臂上搭着的風衣被抖開,落在她被凍得僵硬的雙肩,帶着獨屬于某人的氣息和溫度。
“沒跟着你。”宋泊峤從她疑問的眼神中讀懂什麼,漫不經心地笑了下,“今晚雨夾雪,怕你出事兒,我問了張姐和陳哥。”
無人探訪的公墓門口,連路過的車都沒幾輛,好像天地之間隻剩他們兩個。
鼻頭蓦地一酸,她甕聲答:“哦。”
風越來越大,唐苒見他站着不動,想說回去吧。
男人上前一步,攬過她被風衣包裹的身子,将她的腦袋摁進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