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栖棠一整天眼皮直跳。她不信左眼跳财右眼跳災之類的屁話,閉上眼揉了揉不停痙攣的局部神經,一邊聽肚子裡都是屎的表叔滿嘴噴糞。
這些年他仗着股東的身份對她頤指氣使不是一次兩次了,要不是看在祖父母的面子,她和老爹早就把人踹的不見蹤影。
可現在她竟然還要和顔悅色地聽他在這裡說什麼“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臨川就是太嫩了,你們兄妹倆都太嫩了。”
她喝了口咖啡,皮笑肉不笑地對表叔下達最後通知:“叔叔,我和我哥都已經跟你說過了,這件事情沒得商量。你就好好退休享受生活,錢不會少你的,公司的事你老就别再插手了,這也是我爸的意思。”
表叔還要負隅反抗,項栖棠的手機突然響起來。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竟然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名字——鐘銘。
沒想到他還會給她打電話。隻是打來的不是時候,項栖棠随手挂斷,打算應付完表叔再打回去。
那晚之後兩個人沒再見過面,也沒以任何形式聯系過,很默契地把事爛在了肚子裡。
是和那晚有關的事嗎?
她神遊天外地想着,表叔的憤慨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很快失去了耐心。
電話又打了進來。
她看表叔越發不順眼。
“稍等,我在開會。”她再次挂斷電話,迅速發了條消息過去。
手機突然很頻繁地震了幾下,她頂着表叔發黑的臉色,迅速浏覽完所有信息,沉着臉站了起來。
“叔叔,該說的我都說了,你不接受也沒辦法。我還有點事先走了,要喝茶就再喝會兒,不想喝了就回家含饴弄孫吧。”說完撈起桌上的車鑰匙,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辦公室,留表叔獨自一人在空蕩蕩的屋裡無能狂怒:“果然是個女娃娃!擔得起什麼大事!”
項栖棠隻當他放屁,火急火燎地奔向醫院。
消息不是鐘銘發過來的,是一個叫錢嘉怡的同事,問她是不是鐘銘的alpha,鐘銘出了點事,正在搶救,如果可以的話請她過去一趟。
項栖棠快步走向車庫,邊撥通了鐘銘的電話。接電話的是個聲音很軟的女聲,應該就是錢嘉怡。
“他怎麼了?”
錢嘉怡冷靜的聲音裡含着七分驚慌:“鐘醫生大出血休克了!”
項栖棠腳步一頓,繼而小跑起來:“大出血?怎麼會大出血?醫鬧被攻擊了嗎?”
“不是不是,他懷孕了,是先兆流産,現在是不是宮外孕不好說,但是看出血量孩子很危險。而且我們發現他沒有被永久标記,現在他的信息素失控,所有指标都掉的很厲害,需要你過來進行信息素引導。”
懷孕?鐘銘懷孕了?什麼時候的事?不可能是一個禮拜之前那次,時間離得太近了,那就隻可能是分手之前,就算按最晚那次,孩子也該兩個月了,他怎麼這麼糊塗,做産科醫生的連自己懷孕都不知道嗎?!還喝酒!還……
項栖棠懊惱地錘了把方向盤——她還把他折騰成那樣,不好說他大出血有沒有她一份“功勞。
項栖棠趕到醫院時來接她的是個臉圓圓的女醫生,随便說了句她是錢嘉怡就拉着人往裡跑。二人擠過人群,避過病床,直奔搶救室。錢嘉怡已經把所有事都安排妥當,項栖棠緩了幾口氣,一坐下就被抽了一大管血,緊急進行信息素提取。
提取過程很快,錢嘉怡捏着匹配度為99.99%的加急提取的信息素飛奔進搶救室,隻留給她一個倉皇的背影。
她需要靜息十五分鐘,可該死的心髒根本不聽命令,撲通撲通跳個沒完。
不會有事的。她安慰自己,手卻抖個不停。
鐘銘搶救了兩個多小時,被推出來時臉色差的讓項栖棠想起院裡的大體老師。他插着氧氣,呼吸異常微弱,幾乎看不到胸腔起伏,錢嘉怡說他尚未脫離危險,需要進ICU觀察。
“孩子暫時保住了,但情況不太好,有再次大出血的可能性。如果……”
項栖棠沉聲打斷她:“拿掉。”
錢嘉怡一愣:“什麼?”
“如果再次大出血,把孩子拿掉,不用保。”項栖棠眼裡布滿紅血絲,像是憤怒又像是恐懼,錢嘉怡看着害怕,鼓起勇氣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先别擔心,隻是有可能。主任說這孩子挺堅強的……”
項栖棠抿着唇,沒有應聲。
“對了,這是鐘醫生的手機。抱歉我擅自用他的指紋開了鎖,實在是沒辦法了,他當時信息素已經失控到半層樓都……”
“沒事,謝謝。”項栖棠接過鐘銘的手機,深吸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終于松懈些許,一擡眼,瞥到了錢嘉怡後頸的抑制貼,“你是Omega?”
“我是alpha,這是信息素隔離貼,不是抑制貼。”她揭下貼紙苦笑,“alpha和Omega可能确實不适合做醫生,容易發生奇怪的事。”
比如病患突然信息素失控。
不算久遠但深刻異常的記憶撲面而來,項栖棠有所感悟,接過小小的貼紙來回翻了翻,外形設計很眼熟,應該是自家公司的産品,“别這麼想,每個人都有權利做自己喜歡的事。科技就是為了服務于人出現的。”
錢嘉怡愣了愣,突然轉移了話題:“邁巴赫小姐,鐘醫生很愛你。”她頓了頓,像是鼓起了勇氣,繼續說:“他這段時間狀态很差,現在看來不排除懷孕的因素,但是我們都看得出,失去你是他變成這樣最重要的原因。”
項栖棠捏緊了貼紙。她知道錢嘉怡想說什麼,苦笑半晌,隻是說:“我知道。隻是我們之間……說不明白。”
錢嘉怡還想再說,項栖棠打斷她:“謝謝你錢醫生,但是我們之間的事,就讓我們自己去解決吧。他心裡有事不肯告訴我,我也沒辦法,對吧?”
錢嘉怡隻能作罷。
*
鐘銘在ICU住了五天,項栖棠每天準時到醫院抽一管血,用以滿足他維持正常生理所需的信息素需求。
錢嘉怡發消息說鐘銘轉移到普通病房時,項栖棠剛合上電腦,準備前往醫院。
鐘銘的事她沒告訴任何人,為了不讓人起疑,每天還是要到公司幹活,給父母一個認真勤懇的形象。加上ICU不讓随便探視,她在醫院待着也幫不上什麼忙,不如趁這段時間把工作安排下去,等鐘銘脫離危險再好好陪他。
從前的項栖棠做不到這麼冷靜,事實上現在的項栖棠也做不到。是錢嘉怡說會幫她照顧鐘銘,她才能分出心來處理工作上的事。
趕往醫院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該怎麼和他說第一句話?兩個人清醒着見面會不會尴尬?這個孩子該怎麼辦?她和鐘銘又該怎麼辦?
很多事情還沒想清楚,醫院就到了。
循着地址找到病房時,病房裡擠滿了人,她站在門口就聽到各位醫生護士在道恭喜,也有問孩子的母親是誰的,也有調侃他作為産科醫生連自己懷孕都不知道的,吵吵嚷嚷,即便音量都不高,還是聽得項栖棠直皺眉。
竟然還是三人的普通病房,雖然目前其他床位還沒有人。
她沒有去湊熱鬧,先交錢升了單人病房,再回去時八卦的醫護已經散了很多,隻剩幾個住院部的還在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