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你手壞了誰給我做早膳吃?蠢丫頭。”
不等她開口拒絕,李蘭鈞立即喝斥道。
葉蓮隻得遵命。
她從書房的門檻跨出去,李蘭鈞已經不站在那裡了,他坐在書案邊繼續寫着,而屋外的人見她完好無缺地出來,或表或裡的眼神都帶着無數審視。
葉蓮往投擲眼神處看過去,他們又埋頭故作無視,往前那些壞事他們不敢再做,如今的葉蓮受了李蘭鈞明面上的庇護,她再也不是誰都欺負得起的了。
那些厭惡又拿她沒有辦法的人,也隻能卑躬屈膝叫她一聲“蓮兒姐姐”,不論年紀大小。
葉蓮明白自己是用什麼換來的。
李蘭鈞的骈文還未寫下幾字,又将目光放在門口的葉蓮身上,她在門邊站了一會兒,才托着手離開。
她的身影漸行漸遠,直至再也看不見,李蘭鈞收回目光,文思早已被擾亂,不知從何下筆。
他拉着她的手時,摸到那塊瓷器所傷的疤痕,新傷複舊傷,繩索勒出的痕迹疊在上面,她的手上快無處安放。
原以為她隻是會在自己這吃些苦頭,沒想到北院裡随意一個丫鬟都能欺負她,李蘭鈞頓時覺得葉蓮非同一般的受氣。
她的逆來順受竟然成了習慣,心機都用在何處了?
李蘭鈞從袖中摸出一方手巾,正是他贈予葉蓮的那塊。他在她面前信誓旦旦地說“沒這麼摳搜小氣”,實際上偷偷收了貼身的手巾,留一副不痛不癢的畫還給她。
他尚無任何自知之明,留手巾也留得理直氣壯,臉都不帶紅一點。
手巾清洗幹淨,有四四方方的折痕,想是葉蓮放在壓箱底的地方,上面皂莢味已經散得差不多,卻多了其他香氣,似乎是與衣裙放在一處沾染上的。
林檎将這兩樣東西擺在他面前時,說“藏得極深,費了好些功夫才翻出來”。
李蘭鈞将手巾湊近鼻尖,桂花暗香與茶末香混合,香氣不如他平日用的高雅矜貴,像是街市上販賣的香囊所用的香料。
這廉價的香氣中隐隐透出小丫鬟的體香,柔和香甜,在其中脫穎而出,須貼緊才能嗅出。
他不多品鑒,收了手巾掖入懷中,那些旖旎盤旋于心尖久久無法消散。
一手骈文被他寫得稀裡糊塗,其間塗抹改錯有十幾處之多。
食不知味地用了晚膳,夜裡又突然有了胃口,遂差遣人喚葉蓮給他做魚米粥,暗藏私心想見她一面。
今日北院盡數遭責罰,所以守在寝居外的僅有幾人,寝居内更是隻李蘭鈞坐在床沿上靜候夜宵。
葉蓮穿着侍奉那夜見過的藕荷襦裙,端着一碗清粥走進門上前。
那件襦裙在冬日穿算單薄,如今春至正合時宜,襯得她又嬌又俏,眉眼如春芽般柔嫩,眼底滟滟水光,與昏暗的燭火下相比另是一番好光景。
李蘭鈞本就破碎的道心更是碎得一塌糊塗。
“少爺。”葉蓮将粥置在幾案上,颔首見禮。
“你怎麼穿這身來?”李蘭鈞盯着她移不開眼。
“噢,本要穿那身縫補過的,見這身衣服被翻出來,想着比縫補過的體面些,就臨時換了這身。”葉蓮答道,眨眨眼擡頭忐忑地看他,“少爺,是有什麼不妥麼?”
李蘭鈞摸摸鼻頭,看向别處,“沒什麼……”
葉蓮點點頭應聲,随後拿起魚米粥攪拌兩下遞給他。
四下無人,李蘭鈞惡從膽邊生,仰臉看葉蓮道:“你喂我。”
他有手有腳,卻撐着雙手在床沿上耍無賴,葉蓮無可奈何,隻好鼓着腮幫子吹涼一口粥,再遞到李蘭鈞唇邊。
李蘭鈞乖乖吃幹淨一口。
襦裙袖擺比冬裝寬松不少,她半截手臂因伸長而露出,上面破皮的傷赫然現出,蔥白上突兀地顯露着嫣紅。
“藥已經塗了麼?”李蘭鈞吞下一口粥,問。
“塗了,效果特别好,奴婢的手腕已經不大疼了。”葉蓮細緻地說。
李蘭鈞心不在焉地颔首,目光在她面上停留,又緩緩往下端詳。
葉蓮喂完一碗粥,拿起手帕給他擦拭嘴角,看到手帕便想到李蘭鈞給他的那方手巾不翼而飛,不知被誰私藏了。
手指卷着帕角往李蘭鈞唇上湊,輕柔細膩地擦拭殘餘的食漬,李蘭鈞看她的眼神愈發滾燙,仿佛要燒穿一個洞來。
他答應她給她時日考慮,應該不會突然毀約吧……
葉蓮在心中質疑起李蘭鈞的言行可靠程度,手上無意間偏了一寸,指尖落到他唇邊,觸到那片柔軟唇瓣。
二人均是一愣,未等葉蓮撤回大逆不道的手指,李蘭鈞率先伸出舌尖,垂眸舔了一下出界之處。
指尖一片濕濡。
葉蓮陡然間抽出手,連連後退幾步,差些步态不穩摔在地上,她将手指蜷入手心,再慌亂不堪地藏匿于身後。
“少、少爺……!”
她看李蘭鈞如同色中餓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