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室沉寂如空,一陣狂風刮過繁花,從枝頭卷走粉白,花瓣依風吹入寝居,竟略過屏風飄落在二人之間,仿若天意如此。
李蘭鈞手臂一帶,葉蓮順着他的力道坐在床沿邊,再被他攔腰擁住,讓他的頭借枕在自己肩上。
耳邊有輕微的咳嗽聲,李蘭鈞略快的呼吸噴灑在她耳際,一呼一吸都帶着沙沙的病音。
“前面又是躲我又是氣我,如今卻這麼乖。”李蘭鈞鼻尖蹭過她脖頸,密密聞甜滋滋而不膩的熟悉香氣。
“奴婢信少爺的話,便不願再退避了。”
她依依靠在李蘭鈞單薄的胸懷,側臉用耳朵貼着他的心口,隻聽“咚咚”的心聲洶湧,好似打鼓。
“那好,我要你在我身邊。”
“奴婢這不是在了麼?”
李蘭鈞渾不在意地搖頭,動作間發絲擦過她的皮膚,泛起一陣氧意。
他略帶不滿地開口:“你别同她們住了,搬到我這兒來。”
“有些快了吧……”葉蓮怯怯地駁他。
腰上的手遊離到側身,随後輕輕擰了一下,葉蓮一抖,在李蘭鈞懷裡亂動。
“你想什麼呢?”李蘭鈞敲打完嗔道,把手圈得緊了些,“……别亂動,不然我生氣了。”
葉蓮乖乖停下動作。
“我讓人收拾個房間出來,就隔壁那間茶室,反正越近越好。”李蘭鈞偏頭看一邊,獨斷做下決定。
“奴婢才搬到北院不久呢……”
葉蓮又細聲道。
李蘭鈞騰地脫開懷抱,雙手掌住葉蓮的手臂,他面上略顯不滿,皺着眉頭問:“我說什麼你都要同我作對?”
“不是作對,是覺得不太好……”葉蓮努努嘴,垂眸不敢看他。
李蘭鈞盯着她看良久,怎麼看都生不出氣惱,料想是陰謀得逞,心頭樂得沒邊了。
“那我聽你的。”
葉蓮仿佛見鬼一般擡起頭看他,滿臉不可置信。
“怎麼,我真是太慣着你了,上房揭瓦的本事漸長啊——難道我不能聽你的麼?”李蘭鈞被她古怪的表情弄得莫名其妙,氣勢沖沖地要纏着她問個所以然。
“少爺,您這樣奴婢還有些不習慣。”
葉蓮眨眨眼回他,勾起嘴角顯出兩個梨渦。
她這一笑,讓李蘭鈞不知所措起來,他也跟着飛快眨了幾下眼睛,積壓的那點□□突突地有複燃之勢,隻是他如今縱容太久,已無餘力起勢。
他突然成了沒牙的老妪,面對流水般的菜式隻能咽咽口水,吞嚼不得。
“唉……”李蘭鈞沒由來一聲歎息。
葉蓮以為自己踩了他的禁忌,才使得李蘭鈞悶悶不樂,她收斂了笑意,歪頭看他:“您怎麼了……”
“問這麼多做甚?出去跟冬青掃庭院去!”李蘭鈞徒然變臉,把她掃地出門。
葉蓮一臉茫然地被他轟出寝居,走到廊前接過冬青遞來的掃帚,冬青忙出一身熱汗,院裡卻沒見幹淨多少。
“唉,你怎麼出來了,少爺一人在裡邊……”冬青擦着臉上的汗問。
“少爺攆我出來的。”葉蓮望向門内屏風處。
冬青摸不着頭腦:方才出來還打情罵俏的,怎麼突然就趕人了?
又想李蘭鈞脾氣古怪,非常人所能理解,便不再多問葉蓮什麼。
“你掃那頭吧,這頭我掃挺久了。”冬青指指另一邊的花草間。
葉蓮順着他的手望過去,地上積攢了不少落花,風一吹又落下不少,若真能無一片雜物那才是怪事。
但李蘭鈞金口玉言已開,他們就算是讨他歡心也要做出個像樣的答案來。
葉蓮點點頭,走到那處地盤開始清掃。
末冬吊着她的那棵桃樹枝繁花正豔,葉蓮握着掃帚将落花堆積起來,風乍一吹,又紛紛落下數片,灼灼小桃,輕薄逐風去,不知明媚誰。
她仰頭從枝葉縫隙裡看豔陽,斜射幾寸白點灑在她面上,斑斑駁駁,明暗交錯,暖意隻覆在她皮膚之上,心底那點冰涼未見光明。
讨巧賣乖等手段她學有所成,可是以色侍人,能得幾時好?她忍不住去想自己走到色衰愛弛的景況,即使她一字不識,也能感悟到幾分與之乎者也大概的道理。
“蓮兒!”
屋内那人隻獨自待了半刻,就受不住想讓人伺候。
葉蓮聞言高聲應了一句,放下掃帚往出聲處奔去,她提着裙擺,一颠一颠地小跑着,腳下生風。
與春意相映的粉綠小人便就此退去,鳥雀見勢從檐角飛往樹梢,扯着嗓子點頭嘤鳴,院中留白一副花鳥圖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