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蓮瓣蘭長勢喜人,在暖風熏染下竟未有半分枯槁之意。
葉蓮歎了聲氣,說和道:“日後畢竟是一家人。何況駱小姐本性良善,不是傳聞那樣的……”
“她什麼模樣我再清楚不過!”
李蘭鈞将書往旁邊一扔,靠在椅背上忿忿不已。
“她那樣的脾性你都能誇一句良善,我容忍她在外放肆,豈不是菩薩轉世了?”他又開口嗆言,随後嘟囔道,“怎的不見你說我良善了……”
“奴婢沒說過嗎?”葉蓮眼珠一轉,嘴唇一開一合就是裝糊塗。
李蘭鈞叩叩桌面,目光流轉,雖是在氣憤之下,卻還是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自己心裡門清。”
葉蓮嘿嘿一笑,湊到桌旁給他添了半杯新茶。
“我的告身和印信已到,半月後同楊遂交接,就可上任通判了。”
李蘭鈞飲了半口,将桌上放置公整的委任狀推到她面前。
“通判?”葉蓮有些訝異地脫口問,“那楊大人也升官了麼?”
“他和我一同參加的铨試,三月後赴京就職。”李蘭鈞面上的喜悅略微淡了,垂眸盯着文書說。
葉蓮小心翼翼地托起面前的委任狀,用手翻開一頁細細查看,紙上大多文字她不認識,隻認得幾個簡單的。
譬如右上豎着寫的“李蘭鈞”三個小字。
她未答複李蘭鈞的話,反而指着紙上的名字道:“少爺,的确是給你的。”
“不是我的還能是你的?”李蘭鈞失笑,将文書收回放在桌角。
“那少爺要辦宴嗎?”
葉蓮問。
李蘭鈞挑眉,作一副得意模樣:“自然要,凡在揚州有頭有臉的,都發一份請帖。”
“得拟個好日子才行,少爺可有頭緒?”
她又問道,面上一派天真。
“過了除夕再看。冬青已着手準備,你同去學些宴會操辦的技巧,有什麼盡可問他。”
李蘭鈞擺擺手,拾起被他扔在一側的《州縣提綱》,撐着頭欲繼續看下去。
葉蓮見狀,福身稱是後便往門外走去。
“哎,”他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出聲喚道,“過來。”
葉蓮方才踏出幾步,又折返回案前聽命。
李蘭鈞散漫地掃她一眼,書本遮擋住他大半張臉,眼下那顆小痣不偏不倚正好露在她眼前。
“駱家小姐的事,我還沒怪你呢。”
他面上并無怒意,眼尾微微彎起,眸中藏着一點輕浮。
“奴婢以為你不計較了。”葉蓮眨眨眼,無辜地說。
“我就這般小肚雞腸,”李蘭鈞嗔道,朝她伸出手,“過來,近點來。”
葉蓮依言把手搭在他掌上,略過書案走到他椅旁。
捏在手裡的書又被他随手一扔,嘩啦啦翻開落在地上,李蘭鈞不清不白地看着她,羽睫扇動,撲朔着流出絲絲隐喻。
“好長時日沒見你穿這身衣裳了,看着還有些好看。”
他說道,勾勾手指搔她的手背。
葉蓮低頭看看身上穿着,南園統制的淺綠成衣,打扮也是中規中矩,着實看不出哪裡好看。
“少爺怎麼看起奴婢穿什麼了,不是說責罰的事嗎?”
她縮縮手,顧左右而言它道。
李蘭鈞飽含怒氣地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看來你真是讨打了。”
他本意是借着藉口你侬我侬,卻沒想葉蓮這個不解風情的,生生打斷了他心頭湧起的情意。
葉蓮當然是有意為之,白日才被駱小姐一通逼問,此時就算是郎情妾意的好時候,她也難起情緒。
更何況青天白日。
然而李蘭鈞正是上頭之時,攥緊她手腕後,另隻手竟大膽地摸到她側腰處,輕輕摩挲着。
“少爺……”葉蓮一抖,将身子繃得老直。
李蘭鈞微微仰起頭,一雙桃花目殷切地攀過她的脖頸,往上一直遊走到眸中。
“你低頭,數清我面上有幾顆痣,對了我就不罰你。”
葉蓮察覺到這是一場赤裸裸的陰謀,于是梗着脖子道:“眼下,有一顆。”
“還有。”
她往前湊近了些,但仍在親密之外,膽戰心驚地開始找他臉上的痣。
李蘭鈞耐心等她尋找,同時目光也在她臉上流轉。
小丫鬟褪去青澀,眉目間盡是柔情,他初時覺得單薄的身子也漸漸豐盈起來,纖秾合度,多了一分恰到好處的風姿。
不知是何等情愫,他覺得她愈發美豔,仿佛天底下隻她一人能讓他這樣神魂颠倒,抛卻所有去愛//撫。
“奴婢找不到……”葉蓮撫開散落的碎發,老實回道。
手掌已在失意之際觸到她臉龐,或輕或重地仔細摩挲。
李蘭鈞啞聲道:“耳尖上……你自個瞧瞧。”
“奴婢領罰,就不多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