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順姗姗來遲的時候,傅景明已經和胡主任喝上茶了。
這樣随和的教導主任,傅景明生平第一次見,聽着他吐槽校長非要把教務處搬來五樓,導緻每天上班爬樓如何辛苦。
他這個年紀,身體素質哪裡比得上年輕老師。
傅景明看着胡主任隆起的肚腩,總覺得校長此舉背後必有深意。
“說啥呢。”有些圓潤的臉蛋出現在傅景明的眼前。
胡主任放下手裡的茶杯,看着來人佯裝扳起了臉:“你怎麼來得這麼晚,人孩子都在我這裡等半天了。”
“你這太遠了嘛,我上來一趟很累的。”
胡主任見面前的人氣不喘腿不抖的,就知道他路上肯定又是和誰閑聊耽誤功夫去了。
“這是小傅,傅景明,從金城轉來的好學生,你看我對你多好,特意安排到你班上。”
“那就太感謝胡主任了,我一定好好帶。”
傅景明旁觀你來我往的假熱情,總覺得要是他不在場,倆人都要勾肩搭背聊上了。
“你好,我是高一五班,不,現在是高二五班的班主任齊順,聽說你是金城來的大才子,榮幸榮幸。”
齊順從頭到腳都寫着珠圓玉潤四個大字,也不是胖,就是圓,連手指都是短短圓圓的。
他的氣色也很好,一看就是吃得好睡得好沒有煩心事的人。
傅景明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大才子三個字實在是高估他了。
三人又客氣了會,臨走的時候,胡主任果然不忘叮囑齊順替傅景明多領一套高一的書。
跟着齊順下樓梯的時候,傅景明心裡松快了許多。
雖然沒和時雨宋青書一個班,但是五班有沈菀和趙元年,他很知足了,加上班主任雖然有些磨叽,但脾氣很好,他接下來兩年的學習生涯,開了個好頭。
一中教學樓布局十分簡單粗暴,每棟樓就是一個年級。
三棟樓從前到後依次排開,依靠走廊連接,走廊的另一側也連接三棟樓,教師辦公室,教務處、行政樓集中在此。
一樓不設教室,作為車庫和雜貨間。
傅景明跟着齊順下到二樓,又拐過幾個走廊,路上遇見好幾位老師,和齊順都和顔悅色地打招呼。
一路上來來往往的學生也不少,上下樓梯你追我趕的,齊順見了總叮囑慢點跑,免得摔了。
也許是他長得過于喜慶,語氣又和善,壓根沒學生把他當回事,齊順自己也不在意,隻對身後的傅景明念叨:“你可不能學他們,回頭摔了就得去醫院打針了,那針紮身上多疼啊。”
哄三歲小孩的語氣讓傅景明差點沒憋住笑,一直靠點頭來維持表情。
一班到五班都在二樓,傅景明從一班一路走到五班,每個班的氛圍都不同。
聽說一班是絕對的尖子班,高一入學前取全理科成績前兩百名單獨進行了一次考試,前五十才能進一班。
二班和三班是隻按全理科成績進行排名選人,打亂組班,每班五十人。
僅依靠中考成績來看,全校最好的學生基本集中在這裡了。
路過一班的時候,全班學生都在低頭苦寫,路過二班的時候氣氛更為壓抑,路過三班的時候,傅景明仿佛都能看見空氣中叫嚣的怨氣。
看來三個班抱着卷死彼此的決心,從開學第一天起,已經拉開了戰争帷幕。
齊順看了三個班的氛圍止不住地搖頭:“一點文化氛圍都沒有,又不出黑闆報。”
走到四班的時候,正式進入文科班領域,氣氛一下子就松弛了起來,門外站了好幾個學生在聊天。
走近了,傅景明發現時雨也在其中,對方發現他先是十分激動地朝他擠眉弄眼,注意到齊順之後,又有些失望。
傅景明往四班裡看了一眼,班内倒是很安靜,不過不像是在寫作業,垂頭喪氣的樣子更像是剛挨完批。
“誰在說話,出來罰站還有臉聊天。”
“還有你,時雨,你和誰擠眉弄眼呢。”
四班的前門走出來一位三十歲左右的年輕男人,白襯衫黑西褲,衣服熨得沒一點褶子,頭發一絲不苟地梳在腦後,帶着金絲邊眼鏡,一臉嚴肅。
剛還懶懶散散靠在走廊牆上的人立刻全都站直了,低着頭眼觀鼻鼻觀心,一聲不吭。
“林老師新學期好哇。”齊順像個不會看眼色的二貨,“怎麼一大早就發火,這樣對身體不好。”
“你還年輕,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可要好好注意啊。”
林平剛處理完一批偷奸耍滑對待暑假作業的人,心裡氣不順,又迎面撞上他一向最看不慣的齊順,開學第一天就和吃了蒼蠅一樣惡心。
林平對齊順的單方面讨厭已經到了影響食欲的地步,但偏偏對方是一點都沒察覺,每回見着都要和他說幾句話。
兩個班就貼在一起,隻要上班,基本每天都能見着,齊順年紀又比較大,資曆深,他不好當面給人甩臉子。
林平冷着臉沒說話,用手裡的書推了推離他最近的時雨的肩膀:“站直了!”
已經站得筆直的時雨隻好踮起腳尖,渾身繃緊。
齊順還不走,指着幾個學生說:“你們乖一點,不要老是惹你們林老師生氣。你們林老師每天起早貪黑全是為了你們,都三十歲了還沒找對象呢,你們這樣不省心,他哪有時間考慮個人問題。”
傅景明看着臉越來越黑的林平,心想,全場最讓人不省心的估計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齊順了。
五班大概是最吵的一個班,傅景明跟着齊順進教室的時候,還有人在小聲說話。
“好了不要吵了。”齊順用胖乎乎的手不輕不重敲了敲了桌子,“我宣布一個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