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别急。”傅偃及時拉住了蘇落,然後從棋案底下摸出個玉盞,隻見幾株毛茸茸的幼苗正水靈靈地搭在盞沿,根上附着的泥土吸飽了水分,由幹黃色變為黑黃色,“他們收拾的時候我恰巧看見了,沒曬幹。這苗是東街賣棗的大娘給你的吧?”
蘇落接過玉盞,寶貝似的塞給謝微塵,然後問道:“先生怎知?”
謝微塵修長的指尖輕輕撥弄着幼苗上柔軟的絨毛,落日的餘光灑在他身上,帶得細軟的絨毛都泛起了淺金的光暈,他凝視片刻,将玉盞穩穩放在了棋盤正中間。
“她家中長子做的是西北境番邦生意,這個季節想吃到又大又甜的幹棗隻能去她家買,這苗結的果我也在她家見過,又紅又圓,煞是好看。春和居地上那些梨棗不用問我都知道是小子你幹的,砸的好!”
傅偃對蘇落豎起了大拇指,“屍位素餐,酒囊飯袋早該處理了,以前的阿瀾就是太過心善,你們兩個不用瞻前顧後思慮太多,後面的攤子老師給你們收。”
傅偃話語至半時,蘇落還暗自忐忑謝微塵的老師見着了不太好的殺人現場,她思考着一會要是謝微塵被說教她該怎麼回護,結果猝不及防被誇了一頓。
收攏回思緒,蘇落問道:“先生怎就這麼确定是我幹的?”
傅偃的目光掠過蘇落,落在她身後沉默着的謝微塵身上,溫聲回道:“阿瀾是個非常能忍的孩子,經常将事情放在心裡,不說出口,上案砸人這事他幹不出來。你和他相處時,有話直說能少走很多彎路。我老了,以後的路要靠你陪他了!”
“原來是鞋印暴露了。”蘇落笑道,“我是要陪着殿下,但先生的地位永遠是我無法替代的。”
“嘴真甜。”傅偃從懷裡取出戶籍路引交給蘇落,又從袖中摸出一個粗布小包,他對謝微塵道:“打開看看?”
粗糙的黃麻布包與謝微塵華美的衣袖格格不入。蘇落将自己的戶籍路引貼身放好,擡眸看了過去。
碎玉相撞,發出清脆的叮響,蘇落目光一滞。是那塊蛟龍玉佩!怎麼碎了?又怎麼會在傅偃手上?
謝微塵将碎玉攤在桌上,拼成了原本該有的樣子,他問道;“這該是我的東西?”
“是你的,不記得了?”傅偃問道。
謝微塵擡眸看向身邊的蘇落,心中的疑問脫口而出,“你以前見過此玉?”
蘇落猶豫片刻,選擇實話實說,“見過,很久以前殿下曾将它贈與了我,隻不過回來後來不見了。”她說的很隐晦,但謝微塵聽懂了。
果然是與蘇落有關的東西,難怪他毫無記憶!将與身份相關的貼身之玉贈與蘇落,看來上輩子他也對蘇落有好感。
“生生從何處尋得此玉?”望着碎成三瓣的玉佩,蘇落問道。
“阿瀾入宮那日早晨我在院裡撿到的,不知何人将其送歸,玉有靈,碎擋災,誠不欺我!阿瀾這次能保命,應有此玉功勞。本以為這玉是在你幼年時遺失,現下看來并非如此。”
見傅偃凝望着那塊玉,目光中似有千言萬語,蘇落心下了然,這玉上怕是還藏着未說盡的故事。她不願留下遺憾與猜疑,索性直言相問:"先生與此玉可是另有淵源?"
“聰慧!此玉是我年輕時遊曆海外所得,後來贈予了阿瀾的母親。阿瀾滿月那日,他母親帶着玉回來尋我,我便親手在玉上雕了這蛟龍,蛟龍遇水得雲,正合生辰八字。”他轉身對謝微塵交代道:“既然已經送出去了,修好了記得還給人家。”
“弟子明白。”
傅偃卷了卷衣袖,将籃裡的各種小苗一一拿出,他道:“這些蔬果苗都是我各地的朋友送來的,你看看有沒有用的上的,有些啊,我嘗過,味道不怎麼好,還有你之前拿的那種莖塊,我也種過,産量也不怎好。”
“每個地方水土都不同,人換了地方需要時間适應,植物亦然,産量不好可能是種的方法不對,我可以解決的,先生放心!”蘇落道。
最難的是從無到有,而非從一至百,蘇落相信她定可以養好它們的。
傅偃點頭,“你說的在理。”
謝微塵将碎玉裝回麻布袋裡放入懷中,他蹲下身,一齊與傅偃整理着各種幼苗,濕潤的泥土沾上他的指尖,白玉之色漸漸變為黑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