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闆縫隙裡的苔藓泛着潮氣，林柒夏的布鞋尖沾了些濕漉漉的碎葉。她望着河道裡晃動的烏篷船倒影，忽然覺得那些被木槳攪碎的波光像極了自己殘缺的記憶。

"當心台階。"程予安的傘面朝她這邊偏了偏，油紙傘骨間漏下的陽光在他白大褂衣角跳躍。這位總在淩晨給她送安神湯的年輕醫生，他說他們一直是鄰居，此刻正用指節抵着傘柄上褪色的紅繩結，那是上個月她親手系上去的。

橋頭雜貨店的老張頭探出身子，收音機裡滋滋啦啦的電流聲混着評彈的吳侬軟語飄過來。"程醫生又帶柒夏散步呐？"老人笑出滿嘴茶漬牙，竹簾子在他身後晃成一片碎金。

林柒夏剛要回話，評彈聲戛然而止。"現在插播尋人啟事——"機械的女聲驚飛了檐下的雨燕，"林柒夏，24歲，身高165cm，左耳後有月牙形胎記......"她的手指突然痙攣着抓住石欄，指腹下的青苔被碾出墨綠色汁液。

程予安的白大褂下擺掃過她的手腕，"要下雨了，我們......"

"這人跟我是名字一樣哎？"她轉頭時發梢掃過他胸前的聽診器，金屬的涼意讓她想起每天清晨叩響門扉的規律聲響。他總說是順路送藥，可白大褂口袋裡永遠備着用油紙包好的桂花米糕。

賣麥芽糖的梆子聲從巷尾傳來，混着收音機裡持續播報的聯系電話。程予安收傘的動作帶起一陣裹着藥香的風，"鎮上叫柒夏的姑娘很多。"他垂眸整理袖口，腕表秒針跳動的節奏比平時快了兩拍。

林柒夏的指尖無意識摩挲着左耳後。今早梳頭時銅鏡裡閃過的那抹淡紅，此刻在記憶裡灼燒成滾燙的烙印。賣菱角的老妪撐着船從橋洞下鑽過，船頭碰撞石壁的悶響驚得她踉跄半步，程予安扶住她肘彎的手掌洇開溫熱的汗意。

"柒夏！"河對岸裁縫鋪的藍布門簾猛地掀開，阿香揮舞着纏滿繃帶的手指，"你幫我改的旗袍腰線......"少女的呼喊被突起的風揉碎，程予安已經拉着她拐進垂柳掩映的岔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