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掃過程予安肩頭時，林柒夏看見他後頸滲出細密的汗珠。這個總能在她噩夢驚醒時準時敲門的男人，此刻呼吸頻率亂了方寸。碎石小徑盡頭是中藥鋪斑駁的朱漆門，風鈴在穿堂風裡叮咚作響，蓋過了遠處仍在循環的尋人啟事。

"當歸三錢，遠志五錢。"程予安的聲音像在碾藥缽裡滾過一遍，他從老掌櫃手裡接過藥包時，紙繩在虎口勒出深紅的痕。林柒夏望着櫃台玻璃下壓着的泛黃處方箋，突然想起來今晨出現在門縫裡的匿名信，寫信的人似乎是知道她之前的情況。

藥鋪後院的竹篩曬着幹茉莉，慘白的花瓣讓她想起上周在程予安診室看見的腦部CT片。當時他迅速反扣膠片的樣子，就像此刻突然擋住她望向街口的視線。"該換藥了。"他攤開的掌心躺着顆玻璃紙包的話梅糖，糖紙折射出的虹光模糊了巷口匆匆閃過的黑色轎車。

林柒夏含住話梅糖時嘗到鐵鏽味，才發現下唇不知何時被咬破了。程予安正在用酒精棉片擦拭她手腕上結痂的擦傷，那是三天前她在閣樓翻到舊相冊時突然頭痛摔傷的。相冊裡穿校服的少女，青春的氣息似乎能傳遞出照片，隻是當時似乎沒有那個胎記。

中藥鋪的座鐘敲響四下，程予安白大褂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掃過屏幕時瞳孔驟縮，藥包掉在地上散開蒼術苦澀的香氣。"我送你回去。"他撿藥材的手指關節泛白，遠處河道突然傳來重物落水的悶響。

林柒夏數着回程路上的青石闆，第四十九塊缺角的石塊下，螞蟻正搬運着半塊話梅核。昨夜暴雨沖垮的薔薇花架橫在巷口，她彎腰去扶時，程予安襯衫第三顆紐扣擦過她耳垂，"别動！"他罕見的失态驚飛了花架下的麻雀。

紐扣在石闆上彈跳着滾進陰溝，林柒夏望着他倉皇撿拾的背影，突然發現他牛仔褲後側褲兜裡面，露出一角淡藍色的信紙。而今天清晨出現在她門縫裡面的匿名信也是藍色的。

暮色漫過馬頭牆時，程予安站在天井裡接電話。林柒夏透過雕花窗棂看見他攥着鋼筆在處方箋上反複劃着淩亂的線，筆尖戳破紙面的瞬間，晚風送來收音機裡重複了十七遍的尋人啟事。她摸到那個印記微微發燙，鏡中倒映着程予安突然轉身時，眼底來不及藏好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