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闆沁着晨露,林柒夏端着青瓷茶盞倚在雕花木窗前。檐角銅鈴輕響,驚起一串水珠墜入廊下的青苔,她忽然想起昨日新曬的茉莉花茶還晾在西廂房的竹匾裡。
轉過月洞門時險些撞進一片雪松香裡。陌生男人單手扶着老式祿來相機後退半步,黑色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腕骨處纏着三圈檀木珠。他的目光比鏡頭更先捕捉到她——林柒夏看見他喉結輕輕滑動,像是咽下了某個呼之欲出的音節。
"當心台階。"男人聲音裹着砂紙般的質感,指節敲了敲生了銅綠的廊柱。林柒夏這才發現昨夜暴雨沖垮了石階一角,零落的碎磚正浸在積水中。"我叫沈延,新搬來的攝影師。"他摘下漁夫帽行禮時,後頸露出一截未撕淨的粉底貼邊。
程予安的聽診器就是在這時撞碎了晨霧。白大褂下擺掃過沾滿藥草香的門檻,年輕醫生将病曆本夾在肘間,銀框眼鏡後的目光像手術刀般劃過沈延的相機帶。"柒夏,秦婆婆的降壓藥。"青瓷盞被不由分說換作牛皮紙藥包,程予安指尖殘留着消毒水的氣息,"巷口張記剛出的糯米糕,再不去該涼了。"
林柒夏轉身時裙裾掃過沈延的登山靴。她沒看見身後兩個男人在晨光中凝固成對峙的剪影——程予安的白大褂口袋裡露出一角娛樂周刊,頭條照片上影帝陸沉腕間的檀木手串正在泛着幽光。
梅雨在午後卷土重來。林柒夏踮腳收晾曬的湘妃竹傘時,瞥見沈延正在對岸拍頹圮的馬頭牆。雨水順着他的下颌線淌進敞開的領口,濕透的襯衫下透出隐約的肌肉紋理。當他對焦檐角垂落的紫藤,林柒夏錯覺那黑洞洞的鏡頭始終追着自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