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射在屏幕上的光線讓徐霧看得眼睛都有些酸澀,她忍不住眨了下眼,随後又把這個視頻反複拖拽進度條,來回看了四五遍。
也不知道是不是室外溫度高的緣故,她居然覺得手上的體溫在逐漸上升,不過沒燙到令人發指的地步。
徐霧食指輕輕摩挲着手機殼邊緣,低下的眼泛着轉瞬即逝的愉悅。
挺惡毒一人,确實像躲在陰溝裡的老鼠,不會正面交鋒,見人就躲。可等到深夜又會試探着從下水道爬上來,确認人睡熟後才展開瘋狂的報複。
徐霧都可以想象到視頻裡那幾人氣急敗壞的樣子。
倒也算禮尚往來了,會吸血的蚊子的存在都比他們有價值。
“徐霧。”方如梅抱着懷裡被她哄睡的小兒子,使喚道:“我現在走不開,廚房裡有幾個碗你記得洗一下。”
徐霧回神,轉身淡淡瞥了眼方如梅放輕力道拍打着同母異父弟弟胳膊的手,已經慢慢出現了蒼老的皺紋,手心裡還有粗糙又厚重的繭子。
她早就忘了被那雙手抱着是什麼樣的感覺了。
于是收回目光,擡腳走向客廳的沙發,彎腰把方才扔在那裡的托特包重新拿上。
“你要去哪裡?”方如梅皺眉。
“回去。”徐霧走向玄關穿鞋。
“回去做什麼?”方如梅怕吵醒兒子沒敢大聲說話,但語氣明顯是急的:“你哥也就是住幾天,幾天之後就走了,這都不能忍忍嗎?”
“忍什麼。”徐霧穿好鞋,面對着方如梅這話時冷笑一聲,諷刺道:“你也不怕我再砸他腦袋一次。”
被她這話一噎,方如梅好幾次張口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尤其是徐霧那雙眼莫名看得她心虛,随後升起的就是怒火。
沒有别的原因,她就是覺得徐霧的那雙眼長得和她前夫太像了,明明是她生的,結果遺傳到的沒多少,跟她也不親。
那個男人的眼睛卻不是這樣冷淡的,反而每次望向她時總是笑盈盈的,溫柔的讓她讨厭。
徐霧見她沒什麼反應,嗤笑了聲就扭頭出門離開,她今晚根本就沒想留。
很小的時候她還會心疼方如梅,可她發現她主動的付出和分擔,在方如梅那裡是理所應當做的。
好像女人這一生都逃不開家庭圍困的家務牢籠裡。
待離開小區,徐霧才停下腳步吐了口氣,心裡的那口濁氣雖然沒完全消散,但起碼舒緩了些,不至于堵得難受。
十二歲之後她一度以為自己不會再有類似恐懼的情緒波動,可今天才發現,有些東西不是自己說沒有就沒有的。
那根繩子其實一直都纏繞在她脖子上,她以為的相安無事,隻不過是與繩子達成的短暫性妥協。
距離線上教學的開課時間還有四個小時。
徐霧歎了口氣,等她走到公交車站時正好停着一輛載她回去的公交車。
車門關上,笨重的車輛開始緩緩行駛。
她大部分時候都不願意把租住的地方稱為一個家,方如梅的家也不是她的家。
說不羨慕是不可能的,可她現在沒有額外的力氣去羨慕。
将近四點,太陽的熱度終于舍得往下降低了些。徐霧下車時又到樓下的那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了瓶水,剛從冰箱裡拿出來,握在手裡時,冷氣橫沖直撞地貼着手心給她降溫。
“今天這麼晚回來啊。”老闆順口問了句。
“嗯,順路出去了一趟。”徐霧掃碼付錢。
“那個,妹兒啊。”老闆試探性地問了句。
“怎麼了?”她不解。
“你今天是有同學來嗎?”
“沒有啊。”
徐霧從來不會請人來她住的地方,這對她來說跟領地被冒犯沒有差别,她也不喜歡有人踏足她私下的地方。
“這樣嗦......”老闆擔憂說,“我剛看有個男的往你那裡去了,不是同學的話要不要我幫你報警啊?”
這老闆在這裡開店的時間長了,跟周邊鄰居處的關系都不錯,也知道徐霧一個人住還是學生,所以平常也會多少照顧一點,有生面孔他也能認得出來。
“男的?”徐霧頓了下,随後反應過來,她問:“是不是劉海比較長還喜歡低着頭走路的?”
老闆點頭:“對對對,認識啊?”
“沒事,我認識。”徐霧笑了下。
“那就好,怕是什麼奇怪的人。”老闆松了口氣。
徐霧把礦泉水拿上,和他道了聲謝後才離開店朝住處走去。
那個男的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解影,雖然不知道他過來幹什麼,但看在那個視頻的份上她能勉為其難的裝上一會兒好臉色。
“解影。”徐霧踩上樓梯。
視線受阻,她沒辦法看到盡頭是否有什麼動靜,不過耳朵敏感地捕捉到了一絲塑料袋摩擦的聲音。
等走上最後一階樓梯,光線大部分被頭頂的建築物遮擋,昏暗環境下,她卻還是一眼撞進了眼前人的目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