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熄輕飄飄的那句話在看徐霧看來跟春日雨季落于耳邊的驚雷沒什麼區别,聲勢浩大到足以引起思緒的混亂,雨落下時拍打的野草也搖搖欲墜,恨不得重新鑽回泥土裡。
“......”徐霧張了張口,低下眼看着手裡握着的勺子都有些食之無味,“你别亂說。”
那隻是個夢。
徐霧默默在心裡反駁,不斷給自己洗腦。
如果硬要說的話,那也全怪解影的舉動太過不正常,擾亂她的心神不說,連夢境也被侵占。
這種感覺其實不好,就好像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她周邊乃至她這個人都被用502粘合劑和解影死死綁在一起。
睜眼是他陰郁的身影,閉眼是他那張笑得不忍直視的臉,做夢是他跪下來,對着她無聲張開口,隐隐露出柔嫩的舌尖。
是引誘。
他在引誘她犯錯。
......
徐霧默不作聲地攥緊了勺子。
“再捏就要捏壞了,等下食堂阿姨就來讓你賠償了。”傅熄吃完最後一口,娴熟地從口袋裡掏出兩張紙,一張遞給徐霧,另一張自己用來擦嘴。
聞言,徐霧回過神來松了力道,勺子被她放回餐盤裡,接過傅熄的紙也同她一樣放在嘴邊擦了擦。
“想到了什麼這麼出神,還剩兩口都不吃完。”傅熄把紙揉成一團放在手邊,然後單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揶揄道:“不會是因為我剛說的話吧。”
“不是。”徐霧想也不想就立馬反駁。
“嚯嚯。”傅熄挑眉,評價道:“欲蓋彌彰。”
“......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哪樣?”
“......”
眼見徐霧被自己說得有口難言,投來一個幽怨的眼神。
傅熄咧開嘴笑了,她算是發現了,有時候逗徐霧這件事真挺好玩。
她不會急也不會玩不起,頂多就是輕輕哼一聲,然後别别扭扭地偏過頭去,可能偶爾還會撇嘴,就挺有意思一個人。
等傅熄笑夠了,她這才把話題引回正軌,問:“所以你夢到誰了?”
“沒誰。”徐霧别過頭,躲開了傅熄那道明晃晃且充滿審視意味的視線。
“不想說就算了。”傅熄不點破,怕她說了真跟她急,端着餐盤起身時還不忘提醒道:“我們這周三要排練舞會了,你記得啊。”
“嗯,記得。”徐霧如是回答。
舞會那場沒什麼台詞,是純古典樂的假面舞會,主要場景就是王子邀請公主共舞。
傅熄本來是跟楚斂商量着要不要把這場往後推,先排練别的場,畢竟徐霧這狀況她也不好對外去說。結果楚斂反而認為先排舞會能增加彼此的交流,讓他們快速認識起來,所以最後就這麼定下來。
下午一節政治一節體育,外面日頭正盛,灼燒感十足,操場簡直像個巨大的蒸鍋,熱氣騰騰,從樹投在地上倒影的樹葉來看都能感受到獨屬靠海城市天氣的陰晴不定。
教室内有中央空調,大家自然也不會自讨沒趣地想要下去曬太陽,等上課鈴聲打響還是坐在位置上聊天,還有一部分都幹脆披着外套趴下來睡覺了。
教室前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嘈雜的室内安靜了瞬間,就連低着頭看手機的徐霧都擡頭看了眼,順勢把手機熄屏塞回抽屜裡,見來人是班長後才紛紛松了口氣又聊了起來。
“怎麼樣,老師來了沒?”夏妮大聲詢問。
“沒來,這節課待在教室裡吧。”班長邊說邊回答座位上。
後排的四個男生歡呼幾聲後開始喊人準備上号,最後東拼西湊拉來了個平時在老師面前很會說話的男生。
“劉潭你打不打啊?”
“打打打,我這不是來了,急什麼。”
發出的動靜不小,連班長提醒的手機音量小點聲也沒聽見。
徐霧瞥了眼劉潭,絲毫看不出那天被水潑了一身的氣急敗壞,平常對人倒是一副人面獸心的樣子。
“你氪金這麼狠,”劉潭搶過旁邊人的手機,抱着驚呼,“媽呀,這皮膚也給我用用呗。”
徐霧厭惡地皺了下眉,她實在不理解人怎麼能沒眼色到這種地步,無知的物種都比他會看臉色,就差拿個喇叭貼在腦門上随時随地播放,高喊—劉潭來了,劉潭來了。
不輕不重地啧了聲。
她位置就在這幾個男生隔壁,自然這聲響也被劉潭收進耳内,他趁着死亡複活時間瞅了徐霧一眼,然後捅了捅旁邊男生的胳膊,見他一臉懵,故意高聲說:“我霧姐嫌你們太吵了,玩遊戲也得安靜點啊。”
話音落地,周圍不少人都朝這邊看了過來,不過就停留了幾秒,見是劉潭在說話後就又把頭轉了回去。
倒是被劉潭推出來的那個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徐霧擡擡手,表示自己會注意到的。
徐霧對他搖搖頭,然後把目光瞄準劉潭,眸底閃過一絲譏諷:“把别人推出來做什麼,我說的就是你。”
聞言,周遭似乎都逐漸安靜了下來,就連一同打遊戲的幾個男生都擡起頭,有些驚訝。
她的聲音不算大,但人對于八卦的洞察力是敏銳的。
劉潭笑容一僵:“......你說什麼?”
本來今天手機毫無動靜就煩,徐霧也後知後覺意識到解影是在躲她,也得益于劉潭此前對她的編排,不然她還真找不到什麼出氣的理由。
于是直接把手機甩到桌面上,力道很大,發出砰地一聲,把前桌吓得肩膀都縮了縮。
“聽不懂?”徐霧面色冰冷,她自上而下掃視了劉潭一眼,那點厭煩絲毫不遮掩,食指敲了敲桌面,嗓音冷冽:“你嘴裡是裝了個喇叭嗎?比外面的狗都能叫。”
“另外,”徐霧擡了擡下巴,嘴角挑着一抹譏嘲的笑:“在背後說人是不是很爽啊,這樣的快.感是不是讓你顱.内.高.潮了啊。”
班上登時鴉雀無聲,夏妮都一臉震驚地往這邊看來。
平常的徐霧是公認的脾氣好,哪裡會像今天這樣一點就炸,反常到都讓人懷疑她是不是被奪舍了。
夏妮瞥了眼臉色難看的劉潭,猶豫着出聲想要解圍:“那個,他也不是......”
話還沒說完,徐霧一個冰冷的眼神過來她就閉上了嘴巴。
劉潭張了張口,約摸着是想說點什麼來反駁,但徐霧顯而易見并不想搭理他,給他翻了個白眼就簡單收了下東西拿包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