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見狀,江瑤身旁的侍女幾乎是渾身顫抖地拉住了她。
“罷了。”
從江瑤的眼神中,葉清琅能明顯看出對方激烈的憤恨,還有潛藏在那抹情緒下的巨大的脆弱和不安,但他沒辦法對别人的人生和觀念多加置喙。
正如他先前所說,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但他也不會什麼都不做,放任這樣一顆定時炸·彈毀掉自己與山寨中所有人多年的苦心經營。
于是他隻好強行模糊江瑤關于山寨這一段的記憶。
“為了防止她回去之後散播對山寨不利的消息或是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我需要模糊她關于這段時間的記憶。”
在動手之前,葉清琅還很是禮貌地對孟莳等人解釋了一句,這才伸出食指點在江瑤的眉心。
一個玄妙的金色印記從他指尖落在江瑤的眉心,那段關于山寨的記憶便就此沉眠,與此同時,葉清琅的面色陡然蒼白,身形也單薄了些許。
“先生!”
“你沒事吧。”
皇甫逸和孟莳幾乎是同時伸手扶住了葉清琅。
“無事。”
葉清琅溫柔地搖搖頭,在兩人擔憂的目光中站直了身體。
他從孟莳的動作中猜出對方已經意識到了什麼,于是朝她露出一個寬慰的笑。
“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葉清琅說,他的眼裡帶着全然的滿足,沒有絲毫的不舍。
“時候到了,下山去吧。”
葉清琅溫和地催促道。
“好,珍重。”
孟莳點了點頭,在跟着遲槿等人離開前,她最後回頭看了一眼——二十幾歲的青年皇甫逸将時光看似已經定格的瘦削青年小心地扶到寬大的椅子上,旁邊守着的山匪們也像是找回了熟悉的氛圍,一擁而上。
一群人圍坐在一起,談天說地,笑意盈盈,好似一直能說到暮色降臨,說到世界終結。
“還在想那個寨子的事嗎?”
走在下山的路上,遲槿湊近看上去心事重重的孟莳,柔聲問道。
“你已經拿着那個盒子轉了很久了。”
“是啊。”
孟莳摩挲着手上的木盒,眼中帶着些許迷茫和惆怅。
“我總覺得那些人背後的故事不止于此,可從剛剛的隻言片語中,我就已經瞥見了莫大的絕望。”
“我知道我手上拿着的是一把鑰匙,握着它,我就能找到真相,可我又不禁懷疑,我是否真的能承受那樣的重量。”
其實不僅是對葉清琅和皇甫逸他們的遭遇,孟莳對自己所經曆的一切也同樣有所困惑。
哪怕已經逃過了既定的死局,哪怕自己成為了神通廣大的神樹,十八年的噩夢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忘卻的,她時常會想,是否自己所經曆的一切隻是一場夢,真正的她其實早已死在了遇見狐妖的那個清晨。
而觸摸到那麼多的痕迹之後,她又開始想,自己是否真的能承擔那個所謂真相的重量。
“重量嗎?”
自與孟莳相遇以來,遲槿對這個沉靜卻又果決的少女多有關注,自然也就能捕捉到閑暇時她眼中無意識洩露出來的悲哀。
那股濃稠的黑霧時常包裹着她,讓她看上去顯得疏離而冷漠,可從很多個細節中,遲槿分明察覺到了孟莳異常柔軟的内心。
這是一個有着沉重往事的少女,并且很有可能遭受了莫大的苦難,可她卻靠自己的努力走了出來,還在小心地、笨拙地收斂自己的苦痛,又竭盡全力地嘗試将光和熱帶給别人。
如果一個人過去已經過得很苦很苦,那就不必強求她将自己的糖果全都分出去,也不必要求她走出自己覺得安心的殼,去為别人的苦難、别人的開心哭和笑。
在為别人考慮之前,要先為自己考慮才對。
遲槿在腦海中想了很多,卻又好似什麼都沒有想。
她隻是随意地笑了起來,笑裡不帶任何引導的意味,看上去卻格外潇灑。
“很簡單,聽從自己的内心,找到自己真正的心音,那就足夠了。”
“不用管别人如何,隻要問問你的心,如果它說願意,那就放手去做,如果它說不願意,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用去管!”
聽從……内心的聲音嗎?
孟莳擡頭望向大踏步往前的遲槿,高揚的馬尾在夜色下劃出一個很明顯的弧度,那是她向往的自由,和強大。
她緊緊攥着手中被染上體溫的木盒子,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