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見了面，程筠反而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隻是問他：“你以後會一直待在淩霄書院嗎？”

意外地，南塵卻搖了搖頭。

歎息着說道：“我也想出去看看啊。”

程筠聽了倒不覺得意外，隻是點點頭，“所以你才讓我給你講一路看到的山水景緻。”

南塵：“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程筠：“不知道。”

“不知道就先休息休息，你有休息的權力。”

從來沒有人和程筠說過這樣的話，從前在梁塵派的時候，總有各種各樣的事要做，現在程遠山死了，俞夫人的毒也已經解了，她身上的擔子突然輕了。

“先在這裡住下吧。以後想到了，再去做也不遲。”

沉默了許久，程筠突然開口，“其實如果你想知道外面的事，應該會有很多人争着搶着來告訴你吧。”那為什麼他當初還要和她做那個交易。

“因為，我想看的是你眼裡的景色。”

程筠低下頭，看着他的眼睛，卻不敢看清他眼底的情緒，挪開了眼。

……

晚上，南塵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卻發現有一位不速之客。

“你很久都沒來了。”那個氣味他不能再熟悉了。

丘連東接過他的輪椅，又摸摸他的腿，“你很久都沒有吸取功力了。”

南塵低頭看着他的腿，沒有說話。沒錯，南塵就是丘連南。

丘連東沉聲問道：“我問你綠麟鳥怎麼回事？”綠麟鳥隻有他們有，除了他不可能是别人，“幹脆讓他們死在墓裡不好嗎？”

南塵明白他這已經是都知道了，靜靜說道：“我不想讓她死在那裡。而且，瑤瑤也在不是嗎？”

“可是他們很快就要查到咱們頭上了，他們下一步就要去皇宮拿百蠱書了。”

“死了這麼多人，也該查到了。”

“你後悔了是不是。”丘連東，“可我們隻是為了活下去而已，可他們卻千方百計要逼死我們，他們死都是活該。”

“沒有人想逼死我們，是我們本身就……”南塵沒有說下去，小時候不懂，隻是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不能像其他小孩一樣健康，所有人都說他們活不了多久，可是他不想死啊。憑着孤注一擲的勇氣選擇了噬人蠱，可長大後才這其中的代價。

十歲後的每一天都是他偷來，他的輪椅軋過的是一片片無辜的血肉。

“憑什麼我們天生就該死？”

“你忘了他們當初是怎麼把咱們趕出去的嗎？你忘了小妹嗎？小妹死了，她那麼小，她本來也可以活的，我都答應了不會禍害村子裡的人了，可他們還是要殺了咱們。還有你的腿，你都忘了嗎？”

他沒忘，南塵沒有忘，他還記得他的小妹妹，那個總是說長大了要去京城吃最好的桂花糕的小妹妹，最後死在了他的懷裡。

那個時候，他們剛從蠱風族裡逃出來，不适應外面的日子，又缺衣少穿，和噬人蠱也沒有磨合好，加之他們本就體弱，那段時間是他們最難捱的日子。他的腿就是那個時候壞的，他們的小妹，也沒有撐過那個冬天。

後來他們慢慢在外面站穩腳跟，但是小妹卻再也活不過來了。

“我沒忘，隻是……我們吸取的功力已經足夠多了，足夠我們活到老了，不要再繼續了好不好。”

“每月的十五我們都會收到噬人蠱的反噬，等我們拿到百蠱書，把它解決了我就收手。你在淩霄書院這麼久，還沒查到百蠱書在哪嗎？”

“你根本不是要解決反噬，就算解決了反噬你也會繼續的。”南塵用的是肯定句，“你現在的野心太大了，是你忘了，你忘了我們最初隻是想活下去而已。”

“是你在淩霄書院過得太安穩了，江湖本身就是這樣，不是你壓過我，就是我壓過你，你不殺别人，别人就會來殺你。你還記得皇宮裡的西西嗎？她因為噬人蠱的反噬至今不能有孕，沒有子嗣，等到皇帝死了，太後和高舒那兩個賤人會放過她嗎？”

南塵痛苦地閉上眼，他知道他沒辦法說法丘連東了，從他們選擇噬人蠱的第一天起，他們就沒有反悔的權利了。

程筠并不知道這晚發生了什麼，聽南塵的帶着管岚在淩霄書院裡住下，管岚還挺喜歡淩霄書院的，雖然她隻能進一區，但一區的書籍已經是她平時想接觸都接觸不到的了，這些天管岚除了吃飯睡覺都紮在一區裡面看書，吃飯都要程筠來喊，程筠不來她恐怕真的連吃飯都要忘了。

這天中午程筠來的稍晚了些，在和管岚一起去飯堂的路上，管岚竟一下子暈倒了。

程筠趕緊将管岚帶去淩霄書院的醫館，大夫診過脈，道：“她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