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
馬悅得知夏橙沒有去參加複試被吓了一跳,夏橙也沒有過多向她解釋,便挂斷了電話,卻不曾想,當天晚上她又随溫時年的私人航班降落在滬都。
他的發小給他打了一個電話,今天晚上有一個聚會讓他一定要參加。
夏橙從機場出來,望着眼前的熟悉的霓虹,有一種不真實的荒誕感。
他渾然無覺的戴着銀色表帶,從司機撐着的黑色雨傘下擡起頭,“你是想和我一起去,還是回去等我?”
夏橙下意識反問:“還沒有結束嗎?”
他莞爾輕笑,坐進面前的勞斯萊斯,摸了摸她的頭發:“小朋友,這才哪到哪兒呢。”
夏橙沒有回應。
他系上表帶:“上車。”
夏橙再次發現這個人變态的點。
她偏要什麼,他偏不給什麼。
她在車上沉默許久,在“跟他走”和“等他回”之間選擇了後者。
于是,司機将他送到聚會的地方以後,便将她送回了之前去過的小區。
她無法通過門禁,管家對她的身份進行了再三核對,最後聯系到溫時年的助理,才讓她坐上電梯。
她沒有密碼,進不去門,隻能坐在門外的入戶花園等他。
等到淩晨兩點,溫時年都沒有回來的迹象,她才下定決心撥打他的電話,所幸他還沒有荒唐到目空一切的程度,很快接了起來。
得知她一直在門外等他。
他短暫的沉默了兩秒,說了一串數字,讓她先進去,然而夏橙并沒有應,“我先回家吧,等你需要我的時候,再給我打電話。”
“這個點你怎麼回去?”溫時年反問。
他并不覺得她會舍得在這個點打車回去。
夏橙本想走回去,可是說出來的話,又像是在和他賭氣,故而陷入了沉默。
“你先進去,我晚點就回來了。”
“我不進去,”夏橙頓了頓:“萬一屋裡的東西有什麼閃失,我怕說不清楚。”
“那你現在是一定要我回來?”
“恩。”
溫時年沒有說話。
夏橙覺得他大抵是生氣了,也不在意,擡頭看着花園外面落下的雨滴。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電話已經挂斷了。
早在他的發小打電話的時候,她便聽發小提到“白大小姐要求他一定出席,讓他務必賞光”,同時有人在旁調侃“白大小姐親自邀請他,他敢不來嗎”,而後他的私人航班便從三亞降落到滬都的土地。
她微信的界面也停留在兩個小時前和經紀人的聊天裡。
經紀人委婉的問她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
她不解。
經紀人解釋,今天在一個飯局上,碰到了她去試鏡那個劇組的制片人,本來沒人在意她這樣一個小演員爽約的事,但是局上的一個演員卻主動提起她,并通過她微博的IP地址挑撥她是為了玩才沒有去面試。
瞬間給大家留下了一個“貪圖享樂,難成大事”的印象。
讓經紀人想給其他人推薦她都不好開口。
她問經紀人這個演員是誰。
經紀人沒說,但是通過劇組剛剛公布的演員名單,夏橙已經猜到了是誰。
能這麼恨她,又這麼緊盯着她不放的,隻有作為女二号的程畫了。
夏橙也明白為什麼會突然收到這個劇組的試鏡邀請了。
極有可能是因為程畫推薦了她,而經過前天晚上的事,程畫自然是沒安好心的,隻是沒想到她陰差陽錯的沒有去。
隻能又像以前一樣在制片人,導演面前下功夫。
夏橙也沒有為溫時年在乎别人,不在乎她在這件事生氣,她知道自己對他就是一個無聊的消遣,況且已經是第三天了,犯不着在這種小事上和他鬧。
可是——
她在這裡坐了快七個小時了。
廊外不斷有風和雨落進來。
她忍耐夠了。
應該行使作為他女朋友的權利了。
以後她想和他發脾氣都沒機會了。
然而她還是高估自己在溫時年心裡的位置了。
想起那通在無聲中挂斷的電話,那不叫發脾氣,叫作死。
她布滿疲憊的臉上透着一抹自嘲又釋懷的笑意。
等到坐得發麻的腿徹底緩解,她才起身向着電梯走去。
樓外的雨還在下。
她推開大廳的門往外走去。
門外風雨飄搖,燈光昏暗朦胧。
她攏了攏身上的大衣,向着昏黃的雨夜走去,溫時年穿過轉角,看到的便是這一幕,她單手揣在修身的大衣裡,黑色的頭發随意挽在腦後,圓潤的腦袋微微勾着,立起的領口遮住她大半部分的臉,隻留出秀挺的鼻梁和飽滿的額頭,纖細高挑的身影在昏黃的夜色中宛如一副行走的電影畫報。
透着獨特的美和故事感。
溫時年撐着傘向她走近。
夏橙這才注意到他。
明亮的眼眸閃過一抹難以置信。
溫時年絲毫不覺得意外,從他決定下車走進來,而不是坐進地下停車場,就猜到她可能會走。
明知故言:“不是讓你等我?”
夏橙直言:“沒想過你會回來。”
“不是你一定要我回來?”
可是她也沒想過他一定就會回來。
而今他就這樣站在她面前,她也沒有走得理由了。
試探着問:“那回去?”
“恩。”
兩個人再次轉身向着樓下的大廳走去。
明亮繁複的電梯間映照出兩個人并肩而立的身影,他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呢絨大衣,搭配着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褲,襯得肩寬腿長,渾身彌漫着一股優雅清冷的貴氣。
兩個人的視線無聲在鏡子裡交彙。
短暫的對視以後,夏橙率先移開了視線。
電梯打開。
他走進電梯,按下樓層鍵,頭也不擡:“躲什麼?”
夏橙沒有回答。
他若無其事擡起頭:“你剛才在電話裡要求我回來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态度。”
她當時是什麼态度?
夏橙有些記不清了。
隻是覺得要結束了,沒必要再忍了。
有些脾氣現在不發,以後就沒機會了。
于是轉身向他确認道:“我們,再過幾個小時就要結束了,對嗎?”
溫時年第一次碰到她這種掐着點和他結束的。
可也沒有表态,微微偏過頭:“恩。”
夏橙并不意外。
以她目前的咖位,他們以後大概率是不會再見了。
“溫先生,你還記得我叫什麼名字嗎?”夏橙望着不斷變化的電梯樓層問。
溫時年一怔。
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頗為不解:“夏橙?”
夏橙由衷的笑了起來。
帶着一絲欣慰的環視着四周,“謝謝你給我體驗你人生的機會。”
她以前看着他的照片時,就總會想他過着什麼樣的生活。
如今她終于體會到了。
溫時年眉頭微皺:“你一定要我回來,就是為了和我告别?”
夏橙搖了搖頭。
她隻是覺得這一切對她而言,都像夢一樣不真實,而既然是夢,她想在夢醒之前,夢一個大的。
“我是,”她沉默片刻,在電梯打開的同時,緩緩開口:“想和你睡。”
「叮咚」
電梯抵達頂樓,晚風越過玄關,肆意席卷,電梯裡的兩個人,誰都沒有出去的意思。
溫時年打破沉默:“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夏橙沒有回答,但是她堅定清醒的眼睛,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他的喉結無聲的滑動了一下。
率先收回視線走出,“出來。”
夏橙無聲跟上。
上到二樓,溫時年見她還跟着自己,越想越不對味,轉過身:“我告訴過你,我不喜歡我的東西沾染上别人的味道。”
“不會的。”她斬釘截鐵的回道。
兩個人無聲對視。
溫時年生出一種鮮有的焦慮,但是他也很清楚,他并不厭惡。
短暫的思索後,他回答:“好,隻要你能保證,我就允許你和我睡。”
“好。”
溫時年想不到她要如何保證,而她進到卧室以後,便徑直去了浴室。
出來的時候,從頭到腳都是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就連睡衣都穿得是他的。
她赤腳踩在床邊的地毯上,握着袖口,向他伸出手,讓他聞。
溫時年沒見過她這樣的人。
默不作聲打量許久,終是軟下語調,“真想睡我?”
夏橙覺得這個睡和她提出的初衷是有歧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