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琛剛想推脫,結果何燃直接遞了隻筆,和這周考試的卷子過去,“這兒呢,嘻嘻,我準備等下去念念家給她補習來着,結果這就用上了。”
謝琛暗罵一聲,差點被氣笑了,他大概知道何燃打的什麼主意了。
這招厲害。謝琛心中冷笑,表面故作無奈接過,“那我視頻吧。”
“你們出去怎麼樣?這裡人太多了容易穿幫。”
“好滴,那我們就躲門後看~”
謝琛笑笑,擡手趕人,然後撥通了許陌的電話。
“有什麼事嗎?”
許陌帶着些懵的詢問從屏幕那邊傳來,那邊攝像頭壓的很低,可能是對面接到電話的人有些錯愕,屏幕還晃了一陣才停下。
謝琛後面的人捂着嘴看着這邊的‘大冒險’,他聽着背後傳來些熙然的笑意,覺得有些無聊了,屏幕對面的女生聲音弱弱的,似乎還沒睡醒,落到别人耳裡平白多了些受寵若驚的意味。
謝琛心緒有些複雜,倒不是心虛,也沒多愧疚于迎合這場鬧劇對許陌的不尊重,他隻是一下子覺得很無趣而已。
不過,謝琛盯着許陌腼腆的笑意壓低了手機,把攝像頭對準卷子,謝琛在許陌看不見的地方嘲諷地笑笑,心想,何燃真是早有準備,連卷子上字迹都是提前臨摹好的。
“沒,”謝琛壓下心頭不悅,笑了笑,“你……”
一場默契又陌生的對話就此展開。
謝琛不知道許陌知不知道她成為了這場大冒險的女主,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預示到了之後不會安生的高中生活。
不過沒關系。謝琛想,他們也曾默契過,他也是受害者。
他不該和許陌那麼親近的,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一場鬧劇轟轟烈烈、浩浩蕩蕩,卻又隻是暫時的調味劑,謝琛知道,總有一天,如今發生的種種也不過隻會是泛黃後用年華已逝這味良藥來修飾、美化後,再提出來高談闊論抑或是唏噓不止的舊事,又或許他們回忘記這一切,然後用旁觀者視角又去同情故事中的主人公。
他們不會批判自己,謝琛也不會,他已經見慣了凋零,見慣了光鮮亮麗之人最陰暗醜陋的嘴臉,但他不反感。
他最擅長旁觀和欣賞了。
或許未來,他們還會在因為這些帶着審判意味的記憶沾沾自喜,回憶自己那成群結隊的日子,唏噓着所謂的燦爛年華,畢竟他們分崩離析又團結一緻。
這簡直惡心透頂了,但謝琛又确實喜歡這腐爛的土壤,他們醜陋,他們自卑,于是他們以捉弄他人得到慰藉,以至于可以給予他高高在上,倨傲憐憫的俯視感。
這再讓人上瘾不過了,謝琛想,他比所有人都聰明,比所有人都擅長掩飾,以至于從不沾惹腥臊,甚至可以以受害者的立場得到同情。但他知道,他真真切切為一些東西的凋零而震顫着,俯視、遙望、見證一朵開到頹靡的花在眼前凋零這會賦予他無上的優越感。
雖然,謝琛有時也難免覺得他們是真的無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喔不,或許就是人類的本能,他們不喜歡孤獨,于是成群結隊,其中有些人私心、欲望填不滿,又再度想要成為這個所謂的圈子環繞的中心,于是幼稚地争奪着所謂的王冠,恨不得全世界以她為神。
但是不可否認,見證那些肆意生長、嚣張跋扈的花的敗落也不免是種罕見又常見的人生體驗。
羨慕、嫉妒、兩面三刀,這些都太常見了,謝琛想,這腐敗的土壤以這些東西為養料才能開出值得欣賞的鮮花,所以,他俯視等待着他的被觀賞者的凋零,在春天抑或是某個不為人知的冬日。
隻是有時掀開記憶帷幕,第一眼見到的還是那個故作熱情的少女,她嘴角帶着明麗的笑,眼中是藏不住的怅然,又笨拙又怯弱的問他二單元一棟怎麼走。
那天謝琛擡起手,笑笑,擡手指了路,盯着許陌的背影看了很久才離開。
他不合時宜的想起了一句話,‘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裡挑一。’
剛剛走過去的女生滿心滿眼都是沒藏住的憂懼,那略帶朝氣的笑容過于生澀,倒像塊破碎的陶瓷玻璃飾品上閃過的碎光,也沒有有趣的内裡,靠着自己縫縫補補湊成正常的人行走在世間,謝琛隻覺得可憐。
于是他短暫悲憫過這短暫交集的少女,也難得僞裝沒穿多牢,他毫不掩飾自己本性中的惡劣因子,斜睨着眼尋找她演技中的破綻,他一邊演戲一邊看戲,看着這不合内裡、回光返照一般的明媚,殘忍的想象着她凋零的樣子。
于是,他見證了有關她的一段歲月,一段不怎麼明媚也不怎麼美好,甚至帶了點殘忍的時光,他在窗台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幾個孩子淹死許陌照拂過幾次的小貓,再看着那沉默走過水池不言語的許陌。
她總會凋零。謝琛送她離開,後來,在他們相遇的位置,他盯着她遠去的背影看了很久,預言到。
後來,再重逢,他發現自己依舊不喜歡許陌時不時帶着冷意的燦爛,和依舊喜歡混在璀璨的人身側,拘謹又坦蕩的笑容。
許陌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依舊和那些長輩們口中的蜚語不一樣,許陌的笑容和見他時相差無幾,甚至更加肆意,他開始覺得無趣了。
因為,帶着稚氣的笑容仿佛未經過任何苦難的洗禮,那天,謝琛垂下眸子錯開了許陌的視線,他漠然想,他可以再見證一場凋零了。
一場從暮春啟程,短暫又不知終點的迷途了。